曲九也放眼看向凤翼小筑,半晌,道:“外面传闻,幽篁门的魅皇是妖非人,可惜幽篁门存世百年来,竟无人能验证这一传言。”
即墨晟微微摇头,道:“他若是妖,要这些名利又有何用?”
曲九道:“他若不是妖,又缘何不敢出来见人呢?”
即墨晟正待细想他的问题,心中却陡然一惊,曲九一向寡言,今日怎会突然跑来与他谈论毫不相干的幽篁门?转头一看,小影还好好的在不远处捉着萤火虫,心中稍安。
“主仆二人好兴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清冷的声音,听声音,此人已近在咫尺,而即墨晟和曲九竟然都没有一丝察觉,两人心中一惊,回身一看,乌眸狭长的少年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合体的栗色锦袍衬托出他颀长的身材,锦袍上映着月光发出淡淡光芒的升龙图案则昭示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参见太子殿下。”即墨晟和曲九齐齐行礼。
北堂陌缓步走近,道:“免礼。”
即墨晟脸色已变为冰冷,垂着眸不说话,曲九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北堂陌却似乎没有听见,只道:“你先退下吧。”
曲九一怔,只得行了一礼,疾步离开。
小影小手一握,又抓住一只,轻轻放进手中的纱笼之后,她拎起笼子晃了晃,嗯,已经好多了,可以收工了。
回身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出这么远了,远远就看到即墨晟淡色的身影和另外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湖边并肩而立,奇怪的是,那个黑色身影,好像不是刚才那位来找他的叔叔。
女孩正在细看,鼻尖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幽冷清淡的荷香,她皱皱鼻子细闻,果真是和那次在凤翼小筑回廊里闻到的是一样的,放眼四周,并不见那日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女孩好奇地循香而去,想知道这股奇香到底出自哪里。
随着香气渐浓,周身又似浸润在水中一般丝丝沁凉,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半个人影。别说人影了,连只萤火虫都没有。女孩心中奇怪不已,更想看个究竟。
周围都是盛开的玫瑰,可是这么浓郁的玫瑰香气,却愣是盖不住那股冷冷的荷香,小影伸手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大眼四处瞧着,在哪呢?虽是夜晚,但这环湖柳堤每隔十米就有一盏隐在花丛中的宫灯,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一切。
脖颈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拂了一下,女孩一惊,慌忙转身,却是一枝柳条,长长地垂到了这道中央,她太过注重寻找那香气的来源,故而没有注意到。“讨厌!”女孩笑着挥开柳条,却见柳树后的阴影里,一抹身影一闪,接着是砰的一声轻响。
“嘻,原来在这里。”女孩纵身一跃,向那树后掠去。
“来了几日,盛泱也不过如此,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流连忘返。”北堂陌看着凤翼小筑,眼中有一丝厌恶。
即墨晟皱皱剑眉,自从上次天泽殿前那一幕之后,他向来没什么和他谈话的兴致,正想寻个托词离开,心中却一揪,转头看去,果然已不见小影的身影。他猛然惊慌起来,让小影入住龙栖园,实是他的主意,在曲九还在盛泱的时候,他不想让小影离开自己的视线。然而,北堂陌的突然出现,却让他分神了。他一语不发地循着刚刚小影捉萤火虫的方向大步而去。
北堂陌眯眼,看来,他要用行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了,如不是心中极度惊慌,他不会有那般急促的气息。脚步一转,他幽灵一般跟在即墨晟后面。
这环湖柳堤,若要走一个圈,没有半个时辰决计办不到,小影离开不久,应该走不了多远,为什么放眼看去道上却没有她的身影呢?
即墨晟额上沁出了薄汗,若是小影此时出事,他即使以死谢罪,黄泉之下,却也无颜去见秋叔叔和语姨啊。
正焦急间,耳畔却传来一声轻响,那是什么东西掉落草丛的声音,他转头,循声向道旁的柳树后奔去。
娇小的女孩愣愣地站在那里,而她脚边,却躺着一具尸体,脖子上的鲜血还没有凝固,显然死了没有多久,手中捏着一只银镖,看那手势,却是在发射暗器的前一刻,突然被杀。
看清地上尸体的容貌之后,即墨晟心中一凉,此人竟是曲九的侄子,曲梁。
曲梁的武功在即墨府多不胜数的侍卫中,算是一流,曲九派他来杀小影,确实是杀鸡用了牛刀了,如不是有人出手相救,此时,他看到的,只怕是小影尚温的尸体。
念至此,他只觉浑身似从冰窖里出来一般,冷冷地沁着寒气,伸手便紧紧拉住小影。
小影怔怔的抬头,道:“晟哥哥,你手心都是汗哦。”
北堂陌此时也来到了树下,瞥了一眼脸色极差的即墨晟以及他身侧的小女孩,目光又转到尸体上面,口中道:“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往日,倒是孤陋寡闻了。”
毙命之伤,却没有凶器,在这习武之人聚精会神发射暗器之时,单以指力隔空取了他的性命而完全不留反应的余地给他,这样的武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即墨晟平缓了心绪,对北堂陌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请容臣先行告退。”言讫,拉着小影就要离开。
“我的萤火虫……”女孩急忙俯身,寻找刚刚失落在草丛中的纱笼,然而,刚刚还满笼明明灭灭的蓝光此时却都消失不见了。
“咦?都飞走了不成?”女孩拎起笼子,检查着封口,发现封口并没有打开,仔细一看,笼底铺着一层阴影,原来,它们不是飞走了,而是,全死了。
深夜,即墨晟房内。
即墨晟站在窗边,一脸的冰冷,曲九站在他身后,映着温和烛光的脸庞却有些灰白。
曲梁父母早亡,六岁起就跟在他身边,他也一直视他为己出,不想,今日却丧生于此,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