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过了景苍,错过了玉霄寒,错过了即墨晟,最终,却成了她原本不爱也不该爱的宴泽牧的人。
他们都爱她,她原本可以自问,她究竟好在哪里?可命运如此安排,却又让她不得不痛苦地问,她到底错在哪里?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而她自己也不想知道了,因为一切都不再有意义,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了,得不到的,也永远不会再得到。
她没有死,于是,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又开始无穷无尽地纠缠她,她该去哪里?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五月十一,小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八天之后,在通往雪都烈城和西部更偏远山区的岔道口停了下来。
这几天沿途听到的消息让她心生不安,她不知这些消息有几分是准确的,但想起临行前即墨晟的那句话,她又隐隐觉得,听到的这些看似荒谬的消息,可能都是真的。
人们传言,皇帝病退,丞相升任监国,只手遮天,平楚可能很快就要变天了。
人们传言,平楚的军队已经和殷罗的军队交上手了,双方正拉锯似的争夺着盛泱,百州的军队坐壁上观,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人们传言,丞相肯定是昏头了,竟然以军队后退一百里的代价从殷罗大军那里换回了百州的一名藩王,如今,盛泱已经被殷罗大军占了,可能很快就会挥师北上,而连年征战的平楚军队绝对会在气势汹汹精力旺盛的殷罗大军面前一败涂地的。
人们传言,要求停战议和的折子已经堆满了雪都烈城的议政堂,可一向反对战争的丞相竟然一反常态,坚持要和殷罗继续战斗下去,而这在平楚的臣民们看来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可惜的是皇上称病不出,没有人能阻止丞相如此荒谬的做法。
人们传言,世道纷乱人心难测,看来,一向忠贞爱民的丞相,在权力的诱惑下或许也不那么坚定了,年轻力盛的皇上突然病倒,其中缘由值得深究……
传言实在太多,其实总结出来只是五个字:丞相要谋反。
这让小影十分痛苦,即墨晟在平楚的口碑,她一直是有耳闻的,平楚的人民对他一直是交口称赞,甚至曾有人说,平楚国君不管谁做都无所谓,但丞相却非即墨晟不可,只要有他在,平楚就会天地清明盛世太平。
在去再生谷的路上,她曾亲自去看了洃河和人工开凿的福河,在两河的交界处,即墨晟的石像栩栩如生,顶天立地,厚厚的底座上,‘功在千秋’四个大字在十里开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站在他的面前,让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想要臣服跪拜的欲望,那是一种打从心中的敬仰和崇拜,无关身份无关地位,为的,只是眼下有目共睹的伟大功绩。
他十六岁做财政大臣,至今已整整十二年,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苦心孤诣换回的好口碑,一夕之间便全然崩溃了。
小影咬着唇,看着天边灿烂一片的晚霞,心中无限迷惘。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宴泽牧说:“三年之内,我会带领我的军队到雪都烈城接回我的皇后!”他明确无误地告诉即墨晟,自即墨晟带她离开的那一刹,殷罗和平楚的战争已无可避免。
因为她,即墨晟说:“我能否请你,不要带着对景澹的担忧离开?”于是,他做出了这番无可避免却不被人理解的举动,亲自将自己名誉甚至自己的人格送到平楚的臣民脚下,任他们践踏唾骂。
他心中的痛苦,无人能了解,她了解,可她不在他身边,即使她在他身边又能怎样呢?难道她能向平楚的臣民们为他辩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与他无关。”
她一直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负累,可事实证明,她一直是他最大的负累,为了她,他不停地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令他无法承受,可他却一声不吭,只用最简单的言语,最平静的表情,最柔软的嗓音,安慰她:“不要担心。”
她想要结束这一切,而放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一条,不知走不走得通的路,那便是,回到宴泽牧身边。
她知道,宴泽牧曾经非常爱她,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她的爱,可已经恢复记忆的她无法与他完成这笔交易。她选择在封后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最辉煌鼎盛的时刻,刺他一刀。她没有要他的命,出于内心始终无法改变的柔软,她只是想斩断两人之间曾不该发生却发生了的痛苦情感,他是骄傲的,她自信,她那一刀,足以让他由爱生恨。
所以,封后台上他对即墨晟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并不认为是因为他还爱着她而不甘放弃,他只是不习惯失去,是的,没有人可以夺去他的所有物,那是男人与男人,尊严对挑衅的宣战,与爱无关。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回转能改变他继续争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是在衡量,如果,再给她一次刺杀他的机会,她会不会下得去狠手?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很快有了结论,她会的,为了即墨晟,她会的。
身边痛苦的人已经太多,即墨晟是她最后一个有希望保全的了,就如沧月所说,她不能再错过能追回能改变的。
那么,就这样回去他身边么?
不,不能这么贸然,她还需要考虑即墨晟的感受,她不能让他再痛苦了,不能让他觉得他付出的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再者,若是宴泽牧对她已全无爱意,反而用她来要挟即墨晟怎么办?他的野心那般旺盛,她相信他做得出来的。
她要仔细斟酌一下,鲁莽带给她的教训已经够多的了。
傍晚,她独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小镇上,想找个客栈休息,可还未找到,突然出现并挡住她去路的一个人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同时,杀意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