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的急速涌入让她脑中空白一片,几乎休克的身体在他放手的一刹便软软地向地上瘫去,却又被他拦腰截住。
小影痛苦地急促喘息着,睁开双眸看着他不辨表情的脸,道:“你杀了我吧。”
他的眼闪亮如星,闻言,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摇头,道:“我舍不得。”
小影站起身体,推开他的手,直视着他有些幽暗的目光,坚忍道:“你不杀我,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宴泽牧微微一笑,道:“很迷人的目光,很多年前,这种目光也曾出现在我的眸中,你正在尝试走我走过的路。不过我不得不奉劝你,这条路不适合你。”
小影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宴泽牧仰头看看月,又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道:“不信么?你为什么如此恨我?”
小影转过脸,不做声。
“原因实在太多,多到你懒得一一详述条条例举对不对?可事实上,这些因感情而生的怨恨,于你而言,都是多余且不合时宜的。我从未直接地伤害过你,而你却总因为别人的悲惨而伤害你自己,而且,就目前而言,能牵动你全部心情乃至悲喜的还大有人在,这证明,你不适合走我走过的那条路,即便勉强去走,除了更多的悲惨和痛苦之外,你不会得到更多。”他似一个历经沧桑的睿智老者,正循循善诱着自己的晚辈。
“你不会永远赢。”小影盯着他,赌咒一般道。
宴泽牧点头,道:“的确,但你我之间,我会一直赢下去。关键就在于,这世上,再无一个人可以用任何形式任何方法让我觉得痛不欲生或是意志薄弱,而你,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小影看着他幽深难测的眸光,他脸上的神情,难得的认真。
野风狂烈地吹着,无视人的苦痛,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掏空。
宴泽牧微微皱起了眉,似有些苦恼,这种表情于他而言简直可称得上是不可思议,至少,自小影与他相识以来,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你让我很矛盾。”他移开了目光,轻轻道,似乎正在斟酌权衡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影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若你不杀我,我要走了。”说着,转身去捡落入草丛的银枪。
“做笔交易如何?”他的声音难得郑重。
小影直起身,没有丝毫迟疑地向远处自己的马匹走去。她不是他的对手,她知道,所以,她不妄想能从他那里得到公平的对待,而交易,想来不过是他兴之所至的一种游戏吧,她没时间也没心情陪他玩。
“像以前的清歌一样陪在我身边,我放过洲南,如何?”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急着挽留她也不急着知道答案,仿佛只是朗诵了一句诗词般的音调。
小影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少顷,冷漠道:“我愿与洲南共存亡!”若她再相信他,之前的种种惨痛教训便算是白白承受了。
身后的他没有声音,野风的狂烈掩盖了他的气息,因而,当小影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对时,穴道已经被制。
却也不感到惊异,她早料到他千里迢迢而来,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只是如今,在这片景苍流过血的土地上,她摒弃了一些不该有的牵挂,多了一份豁出去般的凛然心情。
宴泽牧来到她面前,眸色沉沉,嘴角笑纹意味复杂,但显而易见单单少了份真实的愉悦。
他笑着道:“我们同归于尽吧,就当为彼此殉情,好不好?”
小影目光沉静地抬头看他,道:“换个说法,我会同意。”
宴泽牧微微摇头,道:“不,只有这个理由最符合我此刻的心情。”言讫,双手微抬,向四周杨柳扶风般柔软地摆了几摆,一片暗沉的旷野上顿时明亮起来。
火光由弱转亮,渐渐形成一片火海,而他们两人,正处于火海的中心。
小影抬头看他,他嘴角仍噙着淡淡的笑,跳跃的火焰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然眼神却极为难懂。
她从来都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便低下眸,全神贯注后蓦然发现,此番他并没有将她的穴道制得如往昔一般牢不可破,但凭她的功力,要挣开这个穴道,她需要付出代价,不小的代价。
她不明白他此举究竟何意,但她想要反抗,至少,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愿在这种名义下受他摆布。殉情,那是专属于相爱之人的权力,而他与她之间,除了恨与被恨,杀与被杀的关系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愫。
火线在一点点逼近,连野风都带上了狂热的焰气,她低着眸,聚集所有的真气想要挣开穴道,这委实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不仅需要极度的意志力,还需要透支的精力和体力,而随时可能舔到她身上的火苗,让这原本痛苦的过程变得争分夺秒。
“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再理智的人,偶尔也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抑或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来。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你为何能牵动我的视线,最后得到的结论却连我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
我很难承认,在我心中,或许还藏着那样一点少得可怜的真,而这一点真,不知在哪个瞬间,机缘巧合地被你勾动了,从此,便遗落在了你的身上。
当我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原来的自己究竟有哪些真实的感觉时,便只能来找你。可忙碌如我,已不能承受一年又一年地去思念原来的自己。
你从不肯试图了解我哪怕我只离你咫尺之遥,喜欢遥望天涯而忽略眼前的性格会让你痛悔,迟早。”
他的声音犹如那跳跃的火光,飘忽地响在她的耳畔,音调中隐隐闪现的真实让她心如火煎。
她垂着眸,倔强地不肯抬头看他一眼,无论他说得是真是假,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说这一番话,她都选择否定和遗忘。
他们原可成为朋友,一路走来,竟将彼此交汇的路都走绝了,她不信他,错,并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