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还仅仅是她目前所看到的,还有更多她未看到的呢?梦魇一般的战争还在继续,仰头望望,这碧蓝的天空似乎都染上了一抹血色,会否有一天,连这唯一的一片澄净也将变为污浊呢?
景苍,你在哪里?参加了战争的你,也是这片地狱的制造者之一么?看到如此场景的你,心中又作何感想?
风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瞬间警觉,拭去脸上的泪倏然转身看向来人。
一身白衣的男子容貌极其俊朗,脸上微微笑着,如一片纤尘不染的云般缓缓靠近。
小影看他的步伐身姿知其武功不俗,怕惹麻烦,便转身向一旁走去。
不意那男子急赶几步,竟拦在她面前,笑道:“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小影见他行状轻薄,心中着恼,眉眼不抬,只冷冷道:“请你让开。”宴泽牧给了她太多的教训,令她后来对于所有主动搭讪的陌生人都心存警惕。
男子丝毫不以她冷冰冰的态度为意,继续笑嘻嘻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姑娘如此貌美,独自行路危险重重,正好在下也是独自一人,何不结伴而行呢?”
小影见他面皮甚厚纠缠不放,不耐烦起来,突然一个小擒拿手近身袭向他咽喉。
她出手极快,几乎让人不及反映,但那男子却在瞬间脖颈微微后仰,右手一抬,一把扣住她手腕,眯着眸笑道:“好凶悍的……”
一语未完,只觉掌下纤腕轻轻一震,袖间寒光乍现,闪电般罩面而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白衣男子反应奇快,看到寒光的那一刹便原地一个铁板桥,堪堪避过小影射出的暗器,却是险象环生,但凡他反映再慢一分,那来势凌厉的暗器必已深深钉入他的脑门,当下心中大怒,起身便要来擒小影,却突闻身后簌簌风响,忙一个向上腾跃避过,原来小影射出那枚暗器名叫“回力弧齿镖”,射出之后还能再飞回来。
小影扬袖接了镖,双足一点踏风行云般向山下飞跃而去。
男子落地,走到方才小影站过的地方,看着那急速行远的白影,不无惋惜地叹道:“微风啊微风,原来你也有大意失策的时候。放跑了这样的女子,憾事,憾事!”
十月十日,在幽篁门和相思门协力寻找了近两个月后,玉霄寒终于有了消息。
当沧月和玉霄漓赶到位于枕霞关以东一百多里外的偏僻山谷,看到玉霄寒时,他已昏迷了将近四个月。
传说中武医双绝的鬼医李嘲风,看上去只是一位不超过三十岁的文弱男子,沧月和玉霄漓赶到时,他正在一户简陋的宅院中捣药,看到天人一般的玉霄漓和沧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毫不惊奇,只松了口气般道:“你们终于来了。”
沧月第一眼看到躺在屋内简陋木床上的玉霄寒时,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静静躺在那里,声息全无,唯有额上那枚如花的妖艳印记殷红如血,她知道他那里有一枚印记,可她从未见过它如此红过,就像被人生生地揭去了一小块皮肤,露出了里面惊心怵目的血肉一般。
极度的震惊和担忧中,她转过身,长鞭一甩缠上李嘲风的脖颈,冷声喝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脖颈处似被火烧灼一般的疼痛,李嘲风却不气不怒,面色平静道:“他感染了瘟疫,我正竭力不让他死去。”
沧月怔住,僵了半晌,方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瘟疫?”
“没错。”李嘲风点头。
沧月手一松,九龙涅槃鞭掉落在地,数个月苦苦找寻的担忧让她食不下咽寝不能寐,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却又是这几乎令人绝望的噩耗,她只觉浑身一阵发软,当时便委顿于地。
玉霄漓过去扶起她,道:“只是瘟疫而已,不是治不好的病,不用担忧。”
沧月泪如泉涌,一边摇头一边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哀戚良久,她突然止住低泣,抬头看向面前衣着普通的男子,站起身指着他道:“你胡说,他有玄寒罡法护体,外界任何事物都近不了他的身,他如何会感染瘟疫?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何要欺骗我们?”
李嘲风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路边,怀中还有一名因感染瘟疫而刚刚死去的婴孩。”
沧月泪如滚珠,犹自不肯相信,只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向不爱与人亲近,怎么会……怎么会去抱什么婴孩?不会的……”边说,边用双手掩住脸,绝望地呜咽。
一旁的玉霄漓见她如此激动,好像确定玉霄寒再无生机一般,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难过,遂走到李嘲风面前,拱手道:“在下玉霄漓,这位是我的朋友沧月,屋中那位是我的弟弟玉霄寒,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李嘲风回礼,道:“在下李嘲风。”
玉霄漓面色微微一凝,问:“鬼医李嘲风?”
李嘲风淡淡一笑,道:“不敢当,只是江湖朋友送的虚名而已。”
玉霄漓道:“李大夫不必过谦,这一路行来,满耳皆是鬼医的大名。战事频发,边境地区瘟疫蔓延,李大夫到处赠药义诊,救活灾民无数,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只是不知我弟弟病况如何,缘何看起来如此沉重?”
李嘲风神情凝重起来,道:“诚如玉公子刚刚所言,瘟疫并不难治,令弟病情之所以如此沉重,是因为瘟疫的病毒与他血液中遗传的血毒发生了作用,侵害了他大部分脏器,以致命悬一线。”
玉霄漓眉头一皱,问:“遗传的血毒?”
李嘲风抬眸,见他一脸的不解,答道:“是啊,这血毒使令弟本来身体就非常虚弱,常人能抗的病症,他是分毫也抗不得。他昏迷了近四个月,除了吊住他一丝呼吸,我还没有想出任何能救他的方法。”
玉霄漓虽然还是十分不解,但他却不准备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只问:“我弟弟如今情况如何,还请李大夫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