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透顶!
她忍耐了半晌,正待起身离开,檐边却攀上来一只手,接着,燕九那比夕阳灿烂十倍不止的笑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他一边风度宛然地爬上来一边埋怨:“宝贝儿,我走的时候你不来送我也就罢了,我回来你也不出面迎接一下,心也忒狠了。”
小影危险的眯起眼睛,冷冷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燕九低头拍了拍锦衫上蹭到的灰尘,弄得衣角缀着的宝石一阵叮当乱响,抬头之时,手一扬向小影抛来一件东西,也不答她的话,只道:“谁让你不来接我,好东西都被她们抢光了,就剩这件她们看不上的,给你吧。”
小影见那物飞来之时一片宝光闪烁,还以为是件什么无聊的贵重玩意儿,接到手中才发现原来是把镶着宝石的精致小弩。
小弩设计得十分精巧别致,倒是勾起了小影的兴趣,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起来。
在她查看的空当,燕九已来到她身边坐下,语气暧昧地问:“是不是很后悔没有跟我出去啊?相思之苦很难熬吧?”
小影懒得理他,只把手往他面前一伸。
燕九佯装不明所以的一愣,问:“什么?”
“箭呢?”小影不耐地开口。
燕九仰头思索好一阵,转过脸来笑嘻嘻道:“哎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或许你亲我一下能帮我找到一些头绪……”
话还没说完小影的巴掌已经竖起来了,他忙从身后拿出一小桶箭头雪亮的短箭来,无奈叹道:“我指定是上辈子欠了你。”
小影拿过他手中的箭,不理会那句话在她心中搅起的莫名波澜,装好箭支,对着那棵火凤树扣动了机关。
破空之声刚刚响起,火凤树上便传来笃的一声轻响,那短短的箭支竟穿过那腰粗的树干掉落在树的另一侧,其速度和力道委实惊人,小影一时愣住。
身旁的燕九却叫了起来:“哦,你真是暴殄天物,这火凤树整个青芒大陆上只此一棵,你若将它射死,只怕你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还宣园的债了。”言讫又嘻嘻地笑道:“不过若是你肯求我,我也会考虑替你承担一二的。”
小影站起身,拍拍裙上的尘土,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它若真死了,我会自己赔的。”言讫,转身欲走,回身,却见燕九仍望着她在笑,笑容神秘而……微带一丝宠溺……
她将小弩往他身侧一扔,啐道:“什么破玩意儿,我不稀罕!”转身便飞身下楼。
回到房中,只觉心中闷闷的难受,便倒在床上,不想一觉醒来已是酉时末。
楼中侍儿来唤她去独一楼唱歌,说有人点她,她问是谁,侍儿道是宫中的五皇子。
撷着一枝雪白的木芙蓉来到独一楼一层大厅,景苍果然也在,身旁,依然坐着上次看到的那名少女,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黏在景苍的身旁,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景苍右侧的单桌旁。
燕九果然不同凡响,刚一回来,这厅中便人满为患,不仅姬申姬傲两位皇子同时到场,连韩旸、束清宇以及新近丧兄的詹锐也满面春风的登堂入室了。
燕九正搂着詹洛调情,而宣园则陪着一名面生的客人在那小叙。
小影摒去心中乱糟糟的杂念,决定好好地为景苍唱一首。
自她开始改唱欢快的调子后,她便有了搭档,眉儿。
她爱听眉儿的箜篌,眉儿爱听她的歌喉,两人一拍即合,默契无比,此时,眉儿已在大厅中间的一层圆台上等候。
她撷着花枝怡怡然地登台,在眉儿的伴奏下,轻歌曼舞却毫不做作地唱了一曲《骤雨打新荷》,词曰:
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曲音低回,舞姿翩跹,一曲毕,赢得满堂彩。
小影曳着裙裾下了台,浅笑向景苍身旁的过道走去,经过时,将那枝木芙蓉遗在他的桌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
心中不知为何烦闷,回房之后,她喝了一壶酒,步履不稳地下了楼,趁着夜色在浓荫密蔽的园内乱逛,走着走着,还是来到独一楼畔的清池边,看着在灯光下粉白如玉的莲花,她知道了心中的苦闷之由。
她想念横翠,想念玉霄寒,想念那里美丽而无忧的生活,可,她回不去,见不着,这便是她此刻的苦闷之源。
有时候,她甚至羡慕眉儿,虽然此刻她不能与宣园相携,可她毕竟曾经得到过自己所爱之人的回应,而且现在也仍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
可她呢?
她不仅自作多情而且泥潭深陷,每每看到美好,唱到美好,想起美好,她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她想念他,她好想见他。
可是……
他只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报她父亲的相救之恩而已……
而且,他已经报了。
只是这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却让她难以忘怀,纷乱迷茫。
她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能得以解脱呢?
她踏上那圆圆的霸王莲叶,有些虚软地躺在叶心,颓丧中,耳边隐隐响起曾听过的一句话“……你可以试试像我这样活,也许,那会让你比现在开心很多……”
会吗?
她苦涩一笑,蜷起身子。
半夜,胃部针刺般的疼痛将她唤醒,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只听窗外一片噼啪之声。
竟是真的下起了雨。
如此暴雨,不知又能惊醒多少梦中之人。
忽想起,那一年,有一把伞,有一个人,曾伴着她一起顶着这样的暴雨来到龙栖园外,雨汽湿润冰凉,而他的背却极宽极暖,他步伐沉稳,不紧不慢,仿若能就那样背着她一直走下去,风雨再大,也不会让她淋到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