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语抬头看去,只见门前站了两个带刀护卫,心知厅中定是宫中来的贵客,便问曲九:“大概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曲九迟疑,道:“这个,属下说不准。”
忆语侧头,见即墨晟正仰着布满泪痕的小脸,期待地看着她。“曲护卫,我想见少爷,就说几句话。”忆语道。
曲九有些为难,还未回答,“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声音蓦然传来,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四十几岁的即墨府老夫人,即墨襄的母亲楚妗面容威严地站在门廊下,后面跟着四个丫鬟,冷冷地看着忆语。
忆语微微一愣,随即疾步上前行礼,“娘。”
楚妗看也不看她,只对不远处的即墨晟招招手,微笑道:“晟儿,到奶奶这来。”
即墨晟来到忆语身边,拉住忆语的手,看着楚妗道:“奶奶,晟儿要和语姨一起等爹出来呢,只有语姨能让爹不把晟儿跟娘分开。”
楚妗面色一沉,斥道:“小小年纪,好坏不分,你娘之所以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她所赐?过来。”
“不是,晟儿知道语姨没有来之前,爹爹就不是很喜欢和娘在一起的。语姨对晟儿好,晟儿喜欢语姨。”即墨晟抓紧忆语的手道。
楚妗抬头看向忆语,嘴角泛起一丝讥讽,道:“不愧为幽篁门的媚女,果然好手段,狐媚的本事,就连小孩子也无法抗拒。”
忆语面色微微泛白,她蹲下身子,拉着即墨晟的小手,柔声道:“晟儿,你先跟奶奶回去好不好?语姨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又何必在孩子面前惺惺作态,真有这般良知,当初又何苦勾引襄儿,弄的即墨府妻不妻,子不子。”楚妗充分发挥着自己长辈应有的威势。
忆语眼中泛起泪光,她咬唇,强行抑制着。此时,菽香厅的门突然开了,即墨襄迈出门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剑眉紧皱起来。
“襄儿,胥亲王在里面,你怎可中途出来?”楚妗正色道。
即墨襄并不理她,来到忆语身边,扶起忆语,淡淡道:“母亲既然知道胥亲王在里面,又为何在此为老不尊?难道,不嫌丢人么?”
“你!”听见亲生儿子这样说自己,楚妗顿时气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你为了这个狐媚子,抛妻弃子,如今,父母都不想认了吧?”
即墨襄正欲开口反驳,忆语却捏紧了他的胳膊,他转头看向忆语,忆语强忍着泪微微摇头。
“曲九,把小少爷带走。”即墨襄转头对曲九喝道。
“语姨……”即墨晟边被曲九拽着离开边不舍地回头看忆语,小嘴一撇一撇地又要哭了。
即墨襄揽着忆语,一声不响地绕过楚妗,向后院走去。楚妗转身,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头上的翠钿珠钗微微抖动,“你这个逆子!”
夜,汐华苑。
忆语睁着眼睛,清冷的月光照在窗纸上,窗下的荷镂屏风一片朦胧。东墙下的几案上,双凤水晶香炉亮着一点红光,室内萦绕着淡淡的梅香。
身旁的男人呼吸已然平稳,忆语轻轻侧过身子,盈满眼眶的泪水瞬间凝结成珠陨落在绣枕上。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吧。忆语攥紧锦被,心中默道。
她闭上眼睛,以前的一幕幕纷乱地盘旋在她的脑际。
她幼年被父母抛弃,自她懂事以来,便一直呆在幽篁门再生谷,是一名在浣纱湖平静度日的小丫鬟。
十六岁那年,幽篁门不知为何在谷中挑选美女进行栽培,她因长得美貌而被选中,然而她生性淡薄平和,并不向往那些尊荣华贵的生活,两年下来,她被评为媚女,在幽篁门只算是四等,仅高于美人和媚雏。
幽篁门有一个规矩,经由幽篁门培养出来的,不管是最低等的美人还是最上等的媚后,在出谷之前都要服下一颗毒药,名叫情魔泪。这种毒药会在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发作,如若药性发作三个月没有服下解药,便会心如刀绞,吐血而亡。
这些由幽篁门培育出来的绝世美女们出谷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真爱,不论药性有没有发作,最终都会带一个愿意为她付出高昂代价换取解药的男人回谷。她,自然也不例外。
出谷后的一年中,她没有像大多数媚女那样有目的的出没于三国贵族豪宅甚至是皇殿后宫,而是带着一丝好奇和向往,先到殷罗国看了万里黄沙,再到百州国欣赏绵绵细雨。
然而,她还没有欣赏够百州的烟雨楼台,自己纤柔淡雅的身影便映入了百州国国君姬琨的眼帘。害怕高墙深宫的囚锁,她仓惶地逃往了白雪皑皑的平楚。殊不知,姬琨派人一路明察暗访,竟追踪她到了平楚国境内。
那一日,寒风呼啸,雪丝飞扬,她在积雪过踝的雪原上踉跄地奔跑,身后一里,是十几个姬琨派来“请”她入宫的皇家侍卫。
距离在飞速的拉近,她已体力不支。雪尘飞扬,五六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迎面飞驰而来。她抬头,迎上两道清冷的目光。
身骑黑马的颀长男子看着她,在奔马经过她身边时,蓦然侧身,铁一般的胳膊将她揽至马上,坐在他身前,男子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血腥气冰冷地钻入她的鼻腔。
十几名侍卫赶到,拦下马队,双方都谨慎而探究地估量着对方的实力,僵持中,空气都仿佛冻成了冰。忆语惴惴不安地做着最坏的打算,一旦落入那十几个侍卫手中,她是决计不可能再逃脱的。
男子冰冷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小脸,凝视片刻,突然俯脸激烈地吻住她柔嫩的唇。震惊下,忆语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等到她想起要推开他时,他却已先一步放开她。
“怎么,几位对我的夫人有何想法吗?”男子冷冷地开口。忆语一怔。
侍卫们面面相觑,侍卫长挺身,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