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暇去细看他那从无到有,颜色分分加深的艳红印记,因为她触到的脉搏让她彻底乱了心神。
他的脉搏细,虚,颤,犹如一个病入膏肓即将垂死的人一般,但却诊不出任何的病症。她放了手,怔怔看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但她委实为他担心。于是,她重新将指搭上他的腕,刚要触及的一刹,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劲突然扑面而来,犹如当胸给了她一掌,她当即被震开十几米远,整条手臂由短暂的麻木后,开始剧痛不已,她咳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沧月坐在她床边。
清醒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立刻回笼,她记得昏厥前右臂传来的剧痛,那是筋骨寸断的感觉,她的右臂是残废了吧,可此刻,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胸口也不痛。
她试着动动右臂,右臂毫无痛楚,完好无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指头的灵活与力度。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劲,那剧痛如此清晰,不可能是做梦,可她的右臂怎么会完好无损呢?
沧月看着她,眸中无喜无怒。
她于迷茫中回过神来,默默坐起身,低声道:“对不起。”
沧月突然背过身去,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以后你无须顾虑了。”
小影不解地抬眸,女子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门外。
自那天之后,小影不曾再主动接近过玉霄寒。
于她而言,玉霄寒就是一个谜,一个美丽却禁不起探究的谜,她可以看着他,但她不能试图更了解他,因为,她不想伤了他。
但他却日渐的活跃起来,活跃到,几近调皮。
他会在每天中午自作主张地跑到她房里来看着她吃饭,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坐在她对面睁着一双水盈盈的乌眸,流光溢彩地看着她。
自恃面皮较厚的小影常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食不下咽。但她立场十分坚定,不管看着她的那双眼眸有多摄人心魄,也不管其间流露出来的目光有多真诚可怜,她绝不多看他一眼,更不会再夹菜肴给他吃。
但他依旧每天都来,毫不厌烦。
这天中午,她在他的注视下食不甘味地吃了一小会儿之后,终于不胜其烦地抬头,语气凶恶道:“喂,从我来到这里到现在,每次都是我在讨好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连吃饭也不让我安生,我说,你若想吃,尽管可以去找沧月姐姐啊。”
玉霄寒一怔,随即有些无措地收回目光,少时,站起身缓缓出去了。
小影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罪恶感。他明明是个大人,可她心中为何会有一种欺负孩子的感觉呢?
错觉,定然是错觉。
她低下头,因担心他再次折回而快速地席卷着桌上的饭菜。
但他却没有折回。
下午,小影在房中百无聊赖,世间现在肯定还是冬天吧,这横翠池气温虽然没有变化,草啊叶也都绿着,可木兰花和湖边的荷花凋谢之后,山水间似少了鲜活的色彩,虽更清透,却难免有一些沉闷。
或许她不该将他赶走,有他在,起码不会这样孤单无聊。
她暗暗叹了口气,踏出门去。
他站在湖边,湖边竟然又有了荷花!
不过,却是透明的。花叶茎干都如水晶塑成的一般,在阳光的映照下光芒四射,如梦如幻。
她有些愣怔,他却回过身来,眼眸闪闪发光,神情间有些欢喜有些担心,似在问她喜不喜欢。
小影几步跑到湖边,看着那花叶透明,活灵活现的冰荷,不可置信地惊叹道:“天呐,跟真的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玉霄寒没有说话,只回过身向着湖面,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水面上却慢慢伸出一条冰凌来,冰凌的表面水波流动,渐渐地在冰凌顶端又幻出一片荷叶来,那荷叶如此逼真,连筋脉纹路都清晰可见。
小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片冰荷如同从水中长出来一般,待它形成,她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抓玉霄寒的袖子,口中叫着:“好神奇,你可不可以教我?”
玉霄寒却似害怕被她碰到似的倏忽后退。
小影的手僵在半空中,眸中尴尬。
玉霄寒垂下眸,乌黑的眼睫一眨,轻声道:“怕伤了你。”
小影这才忆起上次搭脉之时扑面而来的那股气劲,遂收了手,却仍轻问:“可以教我吗?”
玉霄寒抬头看她,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转眼,三月已过,横翠池边的茸茸草坪上竟冒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花,似是一块翠绿的丝巾一夜之间被人绣得花团锦簇。
小影喜不自禁,散发赤足,于那软绵芬芳的草地上滚成一团,累了,方才俯卧其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端坐湖心睡莲上的玉霄寒。
这三个月,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她从未想过,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幽篁门魅皇,平日生活的一切,便是练功和睡觉。
她从未想过,练功原来可以这样轻松,这样一日千里。但凡她气力不济或是玄关堵塞时,他一手伸来,所有的困难立除,故而这三月,她学会了他的化冰掌和九诀神功中的引字诀,而今,她也可以轻易地在湖边种冰莲了,只是她化出的冰莲,总是没有他的细腻好看。
她从未想过,原来日子也可以这样单纯的过,每一日,两个人都抱着赤子般的心情,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考虑对错,不必考虑悲喜,纯澈得就如这湖中的清水一般。
她问他,为什么他能时隐时现,卧波寝莲?
他说,因为他学了涅影神功以及九诀神功中的绵字诀。
她问他,为什么她不能碰他而他却能碰她?
他说,他习惯用玄寒罡法护体,每次他助她打通玄关时,他都要先散尽周身的罡气,方能不伤到她。
她问他,为什么他不能吃寻常人能吃的东西。
他说,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