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羽毛般落在了她发上,她信手拈来,却是一片淡紫色的木兰花瓣,细闻,仍有暗香萦绕,她心思一顿,转身回到屋中。
少时,又出门来到湖边,将那花瓣小心翼翼放入湖中,纤手拨起涟漪,看着它于那波光中晃晃悠悠向湖心漂去。
又过了三天,斯人杳无踪影,小影有些失望,想想,也罢,许是人妖疏途,他不出现也好。
第四天夜里,她入睡没多久,又被一阵清越的箫声惊醒,她起身看向墙上,箫不见了,当即下床出门,循声而去,却只在湖畔草地上看见一支箫。
她捡起箫,四顾无人,心中登时生起气来,对着湖面道:“玉霄寒,你既已学会了还把我留在这里做什么?留我在这里却不出来见我又是为何?我知道,你若不是妖便是这再生谷的谷主,可这与我何干?我受够了你的戏弄,这箫你既喜欢,便拿去吧!”说着,将玉箫往湖中一掷,转身气呼呼回屋去了。
辗转反侧一夜,大清早起来她便开始发狠心:今天哪怕踏遍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也要找到出去的窍门!她真的是受够了,比起在这里受人囚困戏弄,她愿意再死一次。
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早餐席卷一空,她大步踏出门准备执行她伟大的脱逃之计,却在出门的一刹停住了脚步。
湖边立着一个人,如羽长发,如水轻纱。
是玉霄寒。
她立着没有动,说实话,她还在生气中。
那人却缓缓转过身来,只这轻轻一旋身间的风情,便将她心中的恼恨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花痴般的空白。
她暗恼自己没用,努力告诉自己要平静,平静,然而,看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觉得手心冒出了细细的汗。
他走得很慢很轻,似乎走这几步路于他而言是件极艰难的事情,但他绝美的脸上却至始至终没有表情。
终是到了近处,小影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他眼神有些躲闪,直直地站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一丝丝清冽的荷香却慢慢地逸散开来。
闻到这缕荷香,小影暗暗惊诧,竟然是他?
黑蝶羽翼般的眼睫扑扇了好几下,他终于向她伸出了手,手中执着一支玉箫。
她低头看着他比玉箫更为莹白洁润的手指,又抬头看看一声不响的他,问:“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眼神中突然有些慌乱,那神情,犹如一个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正不知如何是好似的。憋了半晌,方才低低道:“给你。”
冷硬的字眼,平和的嗓音,认错的态度,于此刻,奇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小影看着他,愣了片刻,突然抬起下巴,道:“不要。”
少年扬起眼睫,清澈如碧空的眸子看着她,眼神有些茫然,好似不明白她的意思。
唉!有这双会说话的眼眸,他还真是有资格寡言少语呢。小影心中低叹着,嘴角却扬起一丝微笑,道:“我不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你若不想要,就扔了吧。”
少年的眸光微微闪了闪,迷茫中又渗入一丝疑惑,然后,在小影的目光中,一语不发地缓缓转身,风一般走远,未几不见。
小影的微笑僵在嘴角,这家伙……太特立独行,太不善表达,太没有礼貌,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不行,他牵动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和怜悯心,这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配上这古怪的性情,不是暴殄天物么?她要接近他,改造他。
然而想的容易,事情的进展却说顺利也不顺利,为什么说顺利呢?那是因为从那天早上开始,她三天两头就可以在湖边看到玉霄寒的身影,多了和他见面接触的机会。为什么又说不顺利呢?那是因为虽然见面次数多了,但他的态度还是以疏离和躲闪为主,将近一个月下来,他对她说的话还不超过十个字。
但她却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因为她发现,这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年,每每无意中显露出来的,竟是孩子般的稚气眼神和羞怯性情。这不得不让她称奇,她一直听说,幽篁门再生谷中只有魅皇一个男人,这玉霄寒别处都极符合外界关于幽篁门魅皇那神乎其神的传说,唯独这性情……委实让人捉摸不透也无法理解。
又过了两个月,事情在不断重复的他逃她追,他退她进,他躲她找的往复中,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上午巳时初,小影摘了三个大莲蓬,在湖边席地而坐,兴致勃勃地剥,莲子大如青枣,清甜中略带芬芳,不负她这几个月的苦苦守候。
刚剥了两个,湖对岸隐约出现了一抹白色身影。
小影知道是玉霄寒,这些日子,随着他出现次数的频繁,这样的时辰在湖边看到他已不足为奇。
她淡淡瞟了一眼,低下头继续费力地剥莲蓬。
这样远的距离,未等她近前,他轻轻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虽然她对他还是有着好奇,但她也早学乖了,这种情况下,她一般不会再为他白白耗费体力。与其去撵一个影子,这样坐着剥莲子不是更有趣吗?
好不容易又剥出一个,她一边咬一边抬头,想看看他走了没,今天却有些奇怪,他不仅没走,倒好似还离她近了一些。
她微微怔了怔,也不多想,这家伙古怪得很,也许,是今天自己没有像往常一般跳起来撵过去他觉得奇怪吧。
哼,自恋的家伙,别以为你长得美我就会一直想要亲近你,长得美的少年我见得多了,比如说……
心中浮现出那三个字,连带的浮现出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
为何还会想起他,为何还会将他记得如此清楚?她说过要忘记以前那十四载岁月,而他,无疑是那段岁月中最该被她遗忘的,可,为什么还会再想起?
也许,她从来就不曾忘记过他,他一直在她心里,一直在她的记忆深处,他就像一颗被她深埋却生命力极强的种子,但凡她心中流过一丝暖流,吹过一缕和风,他便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