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瞠圆了双眸,道:“那,那,这么大的府第,厨房到住处必然隔得很远了,新做出来的菜送到主人那不会冷掉吗?”
青苗笑道:“放心,你能想到的,这建造王府的人也早想到了,这王府的院落分三进,除了后院这一个大厨房外,中院还有一个小厨房,那才是专门为住在中院和前院的主人们准备膳食的,我们后院的大厨房,通常只负责采购和清洗小厨房所需要的食材,然后在指定的时间将洗净的食材送过去而已。”
“哦。”小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着青苗嘻嘻一笑,道:“青苗姐姐,你一定在这府中很久了,偌大的王府也一定都逛过了吧。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这王府究竟如何之大,如何之美,主人们的住处又是如何豪华宏伟,让我再长长见识呢?”
青苗面上突然微微有些赧然,道:“不瞒你说,我自幼便跟着娘在这后院做事,但十几年来,我连中院都没有去过,更别提看到主人的住处了。想来,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为什么?”小影禁不住好奇问。
青苗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府中规矩甚严,各个院中的奴婢仆人只能在自己劳作的那个范围内活动,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可以进入到别的院子,也不可以与别的院子的下人交头接耳,私相授受,否则就要严惩。像我们这样在后院劳作的婢女,在这府中只能算作下等家奴,又怎么会有机会进入到中院和前院呢?那是府中的管事以及主人房里的高级侍从才有的福分。”
小影心下微微一紧,又道:“青苗姐姐,若按你的说法,这王府占地如此之广,府中的仆从必然也数不胜数,谁又分得清哪个是前院哪个是后院的?如若你悄悄溜了去,也未必会被发现吧?”
青苗忙道:“佳茗,你初来此地,莫不可生出这等大胆的念头来。这府中虽大,但你想要好好活着,第一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我方才已跟你讲过了,这府中主人身份是何等的金贵,但凡有一点闪失,不仅身旁伺候的仆从要脑袋搬家,院中负责守卫巡逻的卫兵们也是难逃一死的。所以,这院落虽大,仆从虽多,但每一道月门都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守门,每一条走廊甬道都有守卫日夜巡逻,他们认得他们负责的院中的每一个仆从,一旦看到生面孔就会抓起来盘问,盘问中若有一丝可疑,那就会有生命危险的。佳茗,记住了没有?”
小影心中一阵阻塞,这府中守卫如此森严,她该如何行事?心中再焦虑,但表面还是很诚恳地点点头,道:“青苗姐,我记住了。”
青苗想了想,道:“本来准备晚上再给你讲这府中的规矩,但既然话已说到这里,我干脆现在就给你讲完算了。在厨房工作,只要手脚麻利,认真心细,不会有什么麻烦。除了刚刚我给你讲的那一点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你千万要记住。那就是,除了不可以对主人的住处有好奇心之外,对主人本身,更不可以有好奇心。我们在后院,遇到主人的机会极少极少,但若是哪一天不小心遇上了,你千万不可抬头去看主人的容貌,过后更不可以对别人说主人长相如何,穿着如何,知道吗?”
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青苗姐,难道,主人也会到后院来吗?”
青苗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半晌方道:“偶尔也会来的。这后院,有一片荷池,夏天的时候,池中长满了美丽的睡莲,池边有一座雅清轩,主人偶尔会来此赏莲。”
小影见她神情消沉,料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本不欲再问,但为了将这府中情况摸得更多一些,她还是开了口:“青苗姐,莫非,这主人来后院赏莲,也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么?他们是不是会带很多侍卫来?我们稍一靠近就会被抓起来么?”
青苗摇摇头,又低下眸去,半晌,拭了拭眼角,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道:“其实,只要我们时刻谨记我们自己的身份,不做那非分之想,就什么事也没了。”抬头,见小影正看着她,她愣了一愣,勉强一笑,道:“过去的伤心事,本不欲再说了,既然你问起,我便告诉你吧,希望也能给你长个记性。”
她转眸欲看看窗外,窗户却紧闭着,她只得又转过头来,看着小影,道:“这后院浣衣坊本有个婢女叫做静莲,是我三姨家的表姐,托了我娘入这王府谋了浣衣这样一个差事。我们表姐妹自小感情就好,闲来无事时,她常来我房里和我一起绣花聊天。两年前,她刚刚十五岁,长得唇红齿白,很有几分姿色,我三姨便在外面给她说了一门亲,男方家住烈城,是个经营药材的商户,家境也算富裕,我三姨便和我娘商议着,说是让她在这府中做到年底,为自己存些银钱当嫁妆,然后就让我娘去和张管事说,放她出府嫁人。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未曾想,那年的夏天,却出了件任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白白地害了她的性命。”
说到此处,青苗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落下几滴泪来,忙掏出手绢擦了去,接着道:“那一日,也是个寻常的夜晚,刚刚掌灯,我在屋中熏蚊子,她来了,进门就将窗户和门关了个严实,扯着我神神秘秘地说有事情要和我讲。我见她脸红似霞,眼神闪烁,便同她一起坐到帐中听她说事。未料她一开口便将我惊了一跳,她说,她午后在后院莲池边见到了小王爷,说小王爷如何的风华绝代,雍容华贵,说此生从不知世间还有如他这样天人一般的男子,即使在最美的梦中也未曾梦见过。我听她说着,越听越是心惊,最终忍不住捂住了她的嘴,对她道:‘表姐,还有半年你便可以出府嫁人,过你的好日子去了,还有半年,你莫不可以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不管小王爷是否有天人之姿,你需明白,他于你而言,就是天上的人,此生,你够不着他’。她怔了片刻,推开我的手,默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