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平楚北部发生严重的灾荒,粮食紧缺,为购粮和赈灾,平楚丞相和财政大臣在朝上激烈冲突,甚至一度演变成朝下的流血斗争,最后还是国君亲自出面协调,才让双方停止了干戈。
洲南王府虽然偏安一隅,但作为一方政治势力,这些消息倒也为其带来了不少麻烦。殷罗国册立皇储,作为一国友邻,百州四个藩王要备上礼单交与朝廷让使者一同带过去祝贺。姬申遇刺受伤,四个藩王要备上礼物派专人前去探望慰问。平楚闹灾,四个藩王要向朝廷交纳比往年更多的稻谷食粮,以供朝廷邦交之用……
于小影而言,影响却只有一个,景澹太忙了,不得不改由侍女来给她和阿媛送饭。
年关将近,洲南地处南方,并未落雪,不过天气却还是一日日冷了起来。景澹送的那件裘衣果然是极品,小影穿上之后,竟然丝毫也不畏冷,每天像一只白狐狸一样上蹿下跳。月前,她在青湖药堂后院辟了个小间,清闲的时候便躲在里面煮什么东西,有时恶臭刺鼻,有时却芳香袭人,阿媛很好奇,但她却不让阿媛靠近,更不让她沾手,只说在研究药石。阿媛知道小影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道理,也不强求,小影呆在后院时,她便独自一人在柜上看门,有病人来时才去唤小影出来。
可是最近,她却发现小影有些不正常起来,她开始经常走神,动不动就发呆,也不如以前那样活泼好动,竟日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一次,差点给病人配错了药。
阿媛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问她,她却总是说天气太冷了,然后发一个呆,便不再多言。
如此过了十几天,阿媛正想着是不是该去和景澹他们反映一下小影这不正常的境况,她却又突然活泼起来,青湖药堂的后院又开始一会恶臭一会奇香,有时候是既臭且香,阿媛在掩鼻的同时,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不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要小影能恢复常态,那就证明她已走出了那片阴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宽慰的呢?
腊月中旬,气候异常寒冷。这日傍晚,天已擦黑,阿媛搓着冻僵的小手,一边向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张望一边想着该去叫那个制造了一下午臭气的家伙关门回府了,她刚刚走到门边,想把那不断吹进寒风的门给关上,门外墙角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天色昏暗,加之阿媛一开始并未料到门外会有人,那人影蓦然闪出,倒将阿媛吓了一大跳。
阿媛一边暗暗平复着受惊的心绪一边打量这个蓦然冒出来的人,是个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脚上一双渍满污垢的绣鞋堪堪欲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稍显惊慌地四处看着。
阿媛原以为来了个讨钱的小叫花,但看她那水汪汪的眸子和纤细的双手又觉得不像,这女孩容颜虽然憔悴,却不同于穷苦人家孩子的面黄肌瘦,衣袖破损处露出的肌肤透着白腻。
“这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看她衣衫单薄地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阿媛起了怜悯之心,一边让她进屋一边给她倒了杯热水。
这女孩也不掩饰自己窘迫的境况,一进屋便腻到柜台前的炭盆边,蹲下身子极力的想温暖自己的全身。目光在柜台后面的药柜上扫来扫去。
阿媛将水递给她,她站起身,收回目光,轻声道:“谢谢。”
“姑娘,你可是要抓药?”阿媛见她不停地看身后的药柜,便出言相询。
那女孩闻言,张了张小嘴,却欲言又止,似乎有甚难处,小手在茶杯上摩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的小物,目光闪闪地看着阿媛,试探道:“大夫,我是要抓药,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银子,我能不能将这枚玉佩当药资押在这里,日后拿双倍银子来赎回,行吗?”
阿媛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布包起来的玉佩,打开一看,玉是好玉,洁白细腻,雕工也很精湛,刻出的画眉栩栩如生,只可惜,如此好的一枚玉佩,碎成了两块。
阿媛噗嗤一笑,欲将玉还给那女孩,不料那女孩却急急后退一步,神情甚为惶急道:“大夫,我知道这玉碎了,可是,它对我很重要,我一定会来赎它的,求求你赊我药吧,若是你也不肯赊给我药,那他就……就要……”说到此处,女孩凝语哽咽,泪珠儿似憋了许久似的簌簌而落。
阿媛忙掏出怀中手绢,一边给那女孩拭泪一边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青湖药堂本来就是义诊的,这玉对你既然如此重要,你就好生收着吧。你把药方给我,我给你抓药。”
女孩蓦然抬头,泪珠儿还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真,真的吗?”
阿媛笑道:“还哄你不成?”小手一伸,道:“方子呢?”
那女孩忙忙地止住了泪,收了玉佩,小心地藏入怀中,抬眼看着阿媛,道:“大夫,方子我还没有,你可以给我现写么?”
阿媛一愣,“病人不在,我如何给你现写?”
女孩道:“我给你描述,他受了刀伤,还有箭伤……”
“等等,你先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叫真正的大夫来。”阿媛头大地向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裹着雪白裘衣的小影打着哈欠从后面转了进来,抬眸淡淡地看了堂中女孩一眼,道:“是你要转述病情开方抓药?”
女孩忙不迭地点点头。
“那你说吧。”小影懒懒地爬上凳子,往柜台上一趴,支着下颌看她。
女孩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转眸看了看小影身侧神情温和的阿媛,才鼓起勇气,道:“他受了很严重的刀伤和箭伤,流了很多血,现在,现在额头很烫,我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昏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