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繇他们的确是真心待小影好的,只是,小影的心思他们不知道。小影想跟他们亲近,却又怕伤了景嫣的心,不跟他们亲近,又觉得对不起他们这般真心实意地待自己好,左右为难的她,只能时时装出一副调皮使坏懵懂无知的样子。
可是,假的毕竟是假的。景繇王爷和景澹公子他们是何等的人物,时间长了,他们焉能看不出来?长此以往,只会伤害他们也伤害自己罢了。
“小影,你可愿听我一言?”阿媛抬起头问。
小影点点头。
阿媛走过来在床沿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心里不要顾及太多,景王爷他们的本意,是要你开心的,他们真心待你好,你便也用真心去回报他们,这是你该做的。如果说,有人因为这样而伤心,那是她的心理没有放平衡,跟你没有关系。爷爷不在了,你爹爹和娘亲也不在了,你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与不舍,你不该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你只管,做回你自己就好了。”
小影眼中泛起了泪,已经三年了,每每提到爹爹,她还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样疼爱她的爹爹啊,再也见不到了。爷爷去世之后,她的泪渐渐流的少了,只因爷爷去世前跟她说:“我只盼你能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着。”
“阿媛”,她咬着唇,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终于在她一眨眼的瞬间落了下来,“阿媛,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在一起,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看着小影那脆弱的样子,阿媛眼里也水雾迷蒙起来,她知道,夜灵虽然是小影爷爷收养的孙子,是小影的哥哥,但爷爷一去世,他就去了盛泱,对于小影来说,自己,远比夜灵更让她亲近和依赖。
其实,小影何尝不是她最亲近和依赖的人呢?自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跟主人一样自由自在地活着,但自从跟了小影之后,她发现,挣脱了心里那道长长的自卑和孤寂构架起来的枷锁后,生活,竟是如此的美好和愉悦。
在青湖的那三年时光,是她至今为止最轻松和愉悦的,在心情极好的时候,她有时甚至想问小影,为何对她这般的信任和依赖,是不是只是因为她是少主带来的,小影爱屋及乌,所以才会对她这般好。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总是咽了回去,只因,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对小影的关怀和信任中,是否也参杂了一些少主的因素。
但有一件事情,她很清楚并且很确定:她会一直对小影这样好下去,永不改变。
“好。”她握紧小影的手,郑重承诺。
“我们拉勾。”小影犹不放心,伸出小指微带孩子气道。
阿媛笑了,毫不犹疑地伸过手,和她拉勾为誓:此生,不离不弃。
五月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窗牖,铺下一地的花影,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通向后面竹林的竹门大开着,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那交错的竹影中缓缓前行,微风轻撩着他的衣角,全然一派闲适悠然的样子。然而那人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三分懊恼三分尴尬三分心虚一分雀跃,复杂至极。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跑去偷看那个村姑!”
“不,我只是,只是没有为她保守青湖的秘密,心里愧疚而已。”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是景澹逼我的。我本来就不想她回来,她那样讨人厌……”
“她真的讨厌吗?”
“这个问题可以容后考虑,最糟糕的是,还被景澹抓了个正着,真是倒霉透了。”
“她的确是讨厌的。”……
脚下一个趔趄,少年略显狼狈地伸手扶住了身旁的翠竹,堪堪站稳,回头看着地上那棵尺余长的竹笋,眉梢跳动几下,他不耐地大喊:“星河!”
窈窕纤美的侍女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等着他的吩咐。
“给我把林子里所有的竹笋都踢掉!”他很不高兴地拂拂衣袖,向林外走去。
星河不解地眨眨眼睛,为主人这奇怪的命令。转头看一眼偌大的竹林,以及那密密麻麻的竹笋,她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该去找刚回来的影小郡主来帮忙,毕竟踢竹笋这项活动,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的。
格政院,景繇轻抿一口清茶,抬头看向窗边的景澹,他站在那里出神,已有两刻时间了。
“澹儿,澹儿。”景繇叫了两声,景澹才回过神来,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尴尬,他疾步来到桌边,在父亲的身侧坐下。
“我不想看到小影的戏语成真。”景繇开门见山道。
景澹怔了一怔,低眉道:“可是,她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啊。”
“我们无权替她做选择,可是,我们可以干扰她做出错误的选择。她不可以和即墨晟在一起,这一点,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可是我们是清楚的。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她。”景繇道。
景澹抬眸道:“我们清楚的,即墨晟同样也清楚。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想来,是有对策的吧。”
景繇看他一眼,眼神分明严厉了起来,道:“对于即墨晟,我向来是不信任的。他与小影的这点微薄感情,难道还能胜过他们的父子亲情不成?”
景澹再次低头,景繇见状,微微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你在他面前,很没有自信啊。”
“父亲,三年来,即墨晟一共来过六次,每次,都是我接待他。可是,至今为止,我仍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弱点。若是您希望我能和他竞争,我只能告诉您,我不是他的对手。”景澹淡淡道,眸中,却有一丝落寞。
“是吗?”景繇瞥他一眼,站起身,缓缓踱到窗边,看了一会窗外的园景,道:“没想到,我景繇的儿子,竟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
听着父亲清冷的声音,景澹羞愧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