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的勇猛冲开了一处缺口,为后面的蜀兵开辟了一个狭小空间。但莋都夷兵也不是吃素的。几张壮实的肩膀卡住程武的脖子,旁边一名士兵举起梭镖朝程武的小腹狠狠扎去。这条命算是还给赵云将军了。程武闭上眼,任凭耳边厮杀声不断。
赵广的长枪挑落梭镖,扎进夷兵的胸口。再一用力把对方尸体挑落角楼,随着一声惨叫,另外两名夷兵也被赵广挑飞。程武睁开眼,赵广笑嘻嘻站在面前:“抢头功不给兄弟一个机会!”
大约二十多名蜀兵抢上角楼,在寸步难行的空间里和敌人展开肉搏。刀斧交加,身体扭打成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脑浆迸裂的场景时有发生,倒地的尸体早被双方踩成肉泥。两名蜀夷士兵扯抱着滚下角楼,英勇顽强地体现出军人的尊严。
踏弩营往前推进了十米,弩机一边调整角度,一边上箭。士兵们双腿配合两手发力,利用两脚踏动扳机。庙子埂上空短暂的箭雨暂停后,更加凶猛的箭雨落向叛军防御的地方。数千只箭矢击碎苍穹,发出动天的破空声,给守军成倍的压抑感。强劲的踏弩攻击下,叛军的护甲形成虚设。寨墙成了刺猬,墙坯在剧烈冲击下不断刷落,女墙上一些盾牌四分五裂,叛军的旗帜被打得点点斑斓。
按照目前蜀军的攻势,一旦被斩断牛角,牛头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仇逑看了眼筛子般的军旗,面色铁青。他的目光投向左侧狂奔的韩天成,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身上。
通往角楼的路成了弓箭欢快的乐园,仿佛蝗虫在空中飞舞弥漫。首先冲过的几名陡兵遭受万箭穿体,活生生一根狼牙棍,紧跟冲锋的士兵又被射成一团马蜂窝。陡兵的士气在此刻丧失,胆怯者开始蜷缩不前。眼前是可怕的景象:长箭夹带着刺耳的风声狠命地钉穿女墙,打在先前残留的箭镞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劈啪声。踏弩的射程和力量超过守军的想像,尤其是劲度十足地穿透土墙,冲击余波撞倒持盾的士兵,在以往战斗中前所未闻。更可怕的是长箭跌落地面弹起来依然劲道十足地穿透同伴的身体,让夷兵感到不仅仅是侧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脚步已经不听从大脑指挥,身体开始向后退。
“要么冲过去,要么吃箭,否则就吃老子的板刀。”面对畏缩不前的手下,韩天成挥动着尖刃的蛮刀,刀刃血槽发射着令人胆寒的蓝光。
角楼危急,时不待我。面对万分紧急的局势,韩天成顾不得兄弟不兄弟,挥刀剁翻两名后退的士卒。“死也得像个男人!冲啊!”韩天成爆出如雷般的巨吼。
“冲啊!”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横竖一条心,将士们呼喊着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箭阵。喊声盖过箭只破空的惊骇声,陡兵忘乎一切,甚至连前方有什么阻挡都不在意,像没头苍蝇一样下意识朝前猛奔。
将士们将小盾贴在腰间,埋着头没命地往前冲。一半损失后,另一部分士兵突破箭雨的阻隔,奇迹般杀进角楼。由于角楼也有蜀军,踏弩营没敢穷追猛打。只能对落在后面的援兵给予更凶狠的打击。角楼里继续展开疯狂的肉搏。
“当”程武的刀和度里拉的铁蒺藜骨朵相互碰撞,火星四溅。程武感觉虎口发麻,度里拉却是越战越勇。骨朵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突然攻向程武刀锋不能格挡的方向。赵广的枪缠住骨朵的杆柄,顺势扫向对手。度里拉凝神对付面前的程武,不提防赵广黄雀在后,情急下纵起,腰部堪堪躲过枪身,但下盘中枪,一个趔趄,扫翻在地。
“老黑,我来救你啦!”蛮刀挡住枪尖下刺,韩天成横身护在度里拉跟前。面对程武和赵广的两面夹攻,丝毫不落下风。蛮刀劈得程武虎口出血,一脚揣中赵广手腕。
“你爷爷的,老子死不了!”度里拉嚎叫着扑向程武,骨朵的巨大力量让受伤的程武不敢正面接挡,身体不由自主后退避开势大力沉的一击。
随着陡兵的增援,角楼的兵力发生倾斜。陡兵都是冒着巨大危险突破过来的,一进角楼弓箭消失,个个下山猛虎般扑向面前的蜀军。几乎是直接撞过来,完全依靠野蛮冲撞杀来的陡兵顿时让登上角楼的蜀军无从适应。不少蜀兵被活生生挤下角楼,从高处跌下粉身碎骨。占据的空间开始缩小,尽管蜀军死命抵挡对方的猛扑。
角楼形势的逆转,赵云瞧在眼里,痛在心头。
“句将军,向角楼射击!”赵云斩钉截铁不容商议。角楼上既有凶狠的敌人,也有自己人。敌重我寡,拖延下去角楼上的蜀军全部死光。
“踏弩营预备!方向,左侧角楼!瞄准些,照着蛮人**打!”句扶开的一句玩笑话,他的兄弟全都会意,只打角楼后部的敌人。句扶也知道要想保住夺占的角楼,不可能顾及到上面的弟兄了。踏弩专射后端的敌人,尽管也会误伤自己人,但还没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箭如黄蜂,拥成团打向角楼。夷兵再次遭遇沉重打击,队型开始混乱。然而不少箭矢依然落在角楼前方,无论蜀军还是叛军都会中箭。角楼顷刻间变成十足的刺猬。
“******,疯了吗?汉人打汉人啦。”韩天成奸笑着高声骂道,借此打击蜀军的士气。
夷兵仗着人多势众,全然依靠单纯的冲撞挤跨上楼的蜀军。但突如其来的箭雨打得叛军后部伤亡惨重,野蛮冲撞的威力减弱,蜀军的压力稍微减轻。箭矢击碎空气的响声不时在耳边呼啸,角楼上空感觉空气快要凝固,呼吸即将窒息。
赵广和程武相互对视一眼。守在角楼无论进退都将面临飞箭命中、玉石俱焚的危险。父亲难道你就不管自己的儿子吗?赵广很纳闷,就在迟疑的瞬间,韩天成的刀口重重地划来。下意识闪躲,锐利的刀锋穿破赵广的护肩,火焰灼烧般疼。程武后背倚住赵广:“少将军莫怕,我们的援兵来啦!”眼底黄崇等人正冒着弩石飞快地攀沿云梯。
第二批冲锋的蜀兵陆续登上角楼。在这个只能容纳两百多人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四百多蜀汉夷将士。
“汉将黄崇在此。”纵身翻越女墙,黄崇像头饥饿的野兽,高喊着挺矛刺向韩天成。他很在意自己是蜀汉的人,‘汉将’二字声音洪亮,惟恐别人听不见。他的父亲和兄长都叛蜀降魏,尽管刘备与诸葛亮没有计较,还让他做了虎步营的百夫长。以德报怨的举动,让黄崇对国家充满深挚的忠爱。生为汉将,死为汉鬼。如果让他选择,宁可横握沙场,决不会像父兄一样投敌叛国。
矛头与刀口剧烈碰撞,眼前被火星一闪,韩天成一口气运不过来,急得倒退一步,大口喘着粗气。黄崇顺势跟进一步,抖出矛花,转灯般攻向韩天成面门。随着蜀兵人数增加,叛军的野蛮冲撞毫无办法。角楼的争夺处于胶着状态。蜀军的旗帜出现在角楼上空,攻楼的将士士气大振,身后支援的同伴鼓舞信心,角楼的守军斗志快速滑落。
主寨一刻也没闲过。蜀军小股部队正斩劈鹿角,企图扫清下一步进攻的障碍。寨楼上叛军向左翼不断调集部队增援角楼。
“放弃角楼,稳固主寨!”仇逑见昆明弥还要往角楼增援,极力劝阻。一来,角楼的空间已经容不下太多人。二来,踏弩的箭雨几乎封锁住角楼守军的退路。
“不能让汉人得到角楼。”昆明弥嚷嚷着,招呼援兵冲锋。
汉人?仇逑很不爽地冷哼一声。你们蛮夷以为存土必争就是战斗的骄傲,其实那叫不懂兵法。斗狠永远只能表示你是一介武夫。你将因为局部的争夺陷入全局的崩溃。武夫啊武夫,如果南中武夫当权将是一个多么可悲的事实。仇逑很惆怅,那样的南中无力争夺天下的财富和土地,而且只能接受任人宰割的结局。蛮夷永远都难成大器。仇逑开始后悔家族的选择,夹在蛮汉之间的他难以找到自身的地位。
主寨增援的叛军冲过去的十成只有两成,其余的人惨死在踏弩迅猛的箭阵中。两千多人的主寨随着争夺角楼的消耗,防御开始松懈。
就在这时,对风云变化的战场局势一目了然的赵云突然下令擂鼓。虎步营主力开始发动新一轮冲锋,潮水汹涌的方向正是庙子埂叛军主寨。踏弩营的箭只改变方向,数以万计的箭矢朝着正中央破空袭来。各路蜀军经过三年来诸葛丞相的精心训练,凝聚力加强,配合日渐熟练。战鼓声震得地面颤抖。冲锋的部队呐喊着逼近叛军楼寨。主寨防御的叛军经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依赖盾牌勉强躲避,没有盾牌的守军根本就抬不起头,更别提放箭还击。
计划没有变化快,昆明弥赶紧调遣右侧角楼的守军增援。整个楼寨的防御体系出现较大破绽。左侧角楼濒临陷落,右侧兵力又调来支援中央。
“不要削弱右侧防守。”仇逑第一次心急如焚地叫起来。现在的楼寨变成了独角的斗牛,如果连右角都保不住,首当其冲的就是主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