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说,林墨白的母亲,是你父亲害死的。
这一句话,便是全部的真相了。
不需要分析前因后果,只需一句话,就好似于无声处起惊雷,卷走了纪言的全部力气和信仰。
原来,是这样子啊。
纪言咧了咧嘴,想自嘲的笑一笑,可是却发现,嘴巴张开了,整张脸,却是都僵硬掉了,一点表情都没有。
眼泪,忽然沿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的,坠入地板,汇成一条浅浅的小河。
林墨白,既然是这样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
纪言此时一方面是为自己心痛,但是更多的,却是为林墨白心痛。
一个苦心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是仇人的女儿,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嘲讽的吗?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人生这场无比狗血的苦情戏,自己最不屑的故事情节,就像是梦魇一般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纪言手脚一阵冰凉,好似置身冰窟一般,一点温度都没有,她的肩膀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想要走出去,想要去寻找林墨白,想解释一下,可是,身体僵硬掉了,怎么也迈不出去一步,最终,纪言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
此时,子墨公司,总裁办公室。
一根烟夹在手指间,烟雾寥寥,燃烧了大半,却还没吸上一口。
林墨白刚才接到了徐晴的电话,内容很简单,徐晴道,我告诉纪言了,然后,电话挂断,再然后,林墨白的心情跌宕起伏。
虽然,纪言迟早是会知道的,但是不管是自欺还是欺人,林墨白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纪言。
对纪言,他的感情始终是深沉的,是特殊的。
从清纯少女到势力女人之间的堕落,有多长的距离?
林墨白无法肯定的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向来是无数女人争相往之的,金钱的魔力,也令大多数人为之疯狂。
而纪言呢?
她向来都是被动的,合乎心意的,再便宜的东西她都会要,不合乎心意的,就算是千百万,她也不会要。
所以,就算是纪言从自己身上要走了那么多钱,林墨白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那些钱从来都不是落在纪言的口袋里的,那只是工作而已。而且对他来说,向来都是互惠互利的。
世人只看到事情的表象,却从来不知道掩藏在表现下的深层次的真相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当然,这只是一丁点,纪言身上,还有更多的事情让林墨白感触,因为感触,所以怜惜,因为怜惜,所以不忍心伤害。
但是,不管怎么样,进一步或者退一步,伤害多发生了。
过了一会,烟灰燃尽,烟头烫在了手指头上,林墨白手指轻轻一弹,烟头掉落在地毯上,燃起一抹青烟,林墨白却似是没看到一般,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的通讯簿上,纪言的名字始终都是第一位的,尽管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未曾改变过。
林墨白拨了纪言的号码,然后,静心等待。
一分钟之后,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自动中断,林墨白从耳边拿出手机,表情微微疑惑,疑惑之中,又是有几分惆怅,几分释然。
他将手机放下,再度点燃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烟雾缭绕,遮挡住他大半张脸,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不是那么真实。
最终,林墨白轻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不敢再一次拨号过去,是因为如若纪言真的接通电话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
他该怎么说呢?
安慰吗?还是假装释然,说当年的事情和两个人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能够不放在心上吗?
母亲当年的死,从一开始就在他的心里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打了一个死结,让他背负了这么多年,也无法放下,无法解开。而这件事情,也给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无法化解的阴影。
林墨白努力过,所以才会和父亲妥协,每个月回家吃两次饭,可是,就算是这么做了,心结还是一点都不能打开。
他依旧恨着父亲恨着自己恨着当年的那个凶手恨着整个世界,所以,在纪言出现之前,他是世界才会那么灰暗和混乱。
原本以为,纪言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光明,就算这光明是暗淡的,是时有时无的,但是他也一直稳妥的珍惜着。
可是谁能想到,老天偏爱恶作剧,人生如此狗血。当事情的真相被一点一点的剥开之后,竟会是如此的残忍和伤人。
并不是心智不坚毅的男人,也并不是不智慧的男人,可是,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唯有躲闪,唯有逃避,但是终究有一天,会无处可逃,那么,该怎么办?
林墨白彷徨了,迷茫了。
一根烟抽完,林墨白再度拿出一根,还没点燃,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烟头掉落到地上,赶紧去拿手机。
却只是一条天气预报的提醒罢了,深呼吸一口气,林墨白将手机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身上的力气好似全部被抽空了一般。
最终,他从地上捡起烟,点燃,抽的是烟,吐出来的,是寂寞和无奈。
……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当一大群做完运动的人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惊扰到了纪言。
那些人看向纪言的眼神很是奇怪,大概是奇怪她为什么会哭,而且哭的如此伤心。
纪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被人看到了伤口一般,一阵惊惶,迫不及待的逃走,一路跑,跑出会所,跑到路边,然后,站在路边,看着马路中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种无力感侵袭而来,席卷全身。
如若可以,真的不想伤害,如若可以,林墨白,我就当年的事情向你说声对不起。
尽管,我不知道你是否原谅,但是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不是吗?
既然都没有错,那么错的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