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样精美的宫灯一盏一盏的挂在甬道两旁,配合着两旁昏黄的路灯,在青石板路上倒映出晕黄的影像。
正月里,最热闹的两天莫过于除夕和十五。可惜我现在的宫女身份,不能一览这古老的北京城夜景,想来那里的花灯肯定更加精美绝伦,别有一番韵味。
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就是这条甬道,突然想起除夕那天晚上在这里见到蔓儿的情景,现在的蔓儿应该在潇潇那里吧。无论四阿哥怎么想,无论以后这个蔓儿会不会成为一种隐患,既然已经做了,再无道理去杞人忧天。
甬道上满是三三两两赏灯的宫女,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显现出难得的孩子气,烛光摇曳下,宫人身上褐灰色的锦袍玉缎忽明忽暗,斑驳陆离。
冬日刺骨的冷风打在脸上,冰割一般。这样的天气让我在无心情去赏灯,转身向回走,只想着守着暖炉趴进被里再也不用出来。
低头看路,一只脚刚踏过甬和宫的大门,迎面便撞进一个毛茸茸的怀抱。这貂绒的外衣质地可真是不错。我恍惚的想着。
“这大冷天的,你穿这么少干什么去了?前儿个还受了风寒,这会儿子也不知道珍惜着自己的身子。”胤祯将我扶正,兀自皱眉看着我,语气中透着轻微的埋怨。
“劳烦十四阿哥惦记了,箫凝没事儿。本还想着要跟十四阿哥道谢呢,可巧这几日都没见着您。”
胤祯浓墨般的眉再次聚在了一起,这大过年的谁敢跟他过不去,动辄就皱着眉头,这么年轻英挺的脸上总出现这般表情真是有刹风景。我不自禁的想伸出手将他的眉心抚平。
“凝儿你跟我说话怎么总这么生疏客气?”
啊?我被他这话说得一愣,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收回。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哪跟哪啊这是?
“算了,整天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胤祯无奈的摆摆手。
真是天大的笑话,大冷天的脑子冻得有些不转,跟他说话又基本上是“鸡同鸭讲”,竟然被他一句话概括成“整天迷迷糊糊”!
脑子里装了什么?当然是脑浆,不然你以为是豆浆吗?!再说我倒是想迷迷糊糊、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了,可整天在这深宫大院,吃人不见血的地方,你额娘又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儿,天知道她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另有企图,或者只是心血来潮,哪天看我不顺眼了,把我拖到菜市口咔嚓了,我不死的比窦娥都怨!
我斜瞥了他一眼,刚想为我的智商平反,却再次被他打断。我今天是不是没发表言论的主动权了?!
“我生**怎么没什么表示?”
“……”
这胤祯今天说出的话怎么都这么惊天地,骇鬼神啊。他堂堂一阿哥过生日送礼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小破宫女的礼物吧?!看来这人情可真不能随便收,上次只不过收了他点治风寒的药,还是他自愿送的,(更亏的是那药于我而言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今天就得让我补回来。人心叵测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啥时候过的生日啊?
估计是我疑惑的表情泄露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胤祯今晚第三次皱起了他那颇为好看的眉头。
“你不会不知道我的生日吧?!”
我茫然摇头,心里不停的捉摸着,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过个生日还非得弄个天下皆知,我不知道你生日有错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每年的正月初九就是我的生日,以后不准再忘了!”他说的异常坚定,字字掷地有声,似乎每个字都要敲定到我的心里,刻上深深的烙印。
“好!”我爽快地答应。看他今天这架势,似乎我不答应也不行,反正思想这东西谁也阻止不了,记不记得住还不全听我的!
胤祯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冷月暖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十四阿哥若是没什么事,箫凝就先行告退了。”大冷的天,再这么陪着他站在这里,他送来的那些药可真就有用武之地了。
“你刚才去哪了?”胤祯伸手拦住正要走开的我,说道。
“没去哪,去看看灯。
“这地儿赏灯多没意思,咱们去御景亭吧?那里才是赏灯的好去处呢。”他边说,边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去。
御景亭建在御花园东侧的假山之上,和潇潇到故宫游览的那天,我就已经对那个亭子觊觎已久,总想着爬上去看看,可惜已经被封了,假山脚下,树立个大牌子,白底红字的警示,“不得攀爬”。现在听到胤祯说要去那,我自然是高兴,可这天又实在太冷,我在温暖与好奇之间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决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天气晴好了,我去的机会多着呢。
“那个……谢谢十四阿哥美意,可今天这天气实在太冷,箫凝风寒刚刚痊愈,赏灯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小心翼翼的措辞,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地方,只要主子有兴致,我一个奴才,就是死,估计都得到了御景亭再死!唉!这可恶的封建制度。
胤祯停下脚步,竟毫不犹豫的脱下他身上的貂绒披风,披在我身上,他晶莹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披风领口的纽扣,一颗一颗的将它们系在一起,然后退后一小步,笑眯眯的看着我,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欣赏他的杰作。
“这样就不冷了吧?”
我无奈的点头,这下好了,借口也没有了。
“爷……福晋……福晋在宫外的马车里……让我来看看您……”一个小太监一路跑来,见到胤祯,打了个千下去,急急得说道,却说了一半被胤祯冷冷的目光打断。
“十四阿哥,天气太冷,福晋如今有了身子,格外金贵的,这样坐在马车里,别受了什么风寒,对……对胎儿……也……也没什么好处。”
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采梵前些日子查出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由于是胤祯的第一个孩子,德妃高兴得不得了,动不动就补品、吃的往胤祯府里搬。采梵因德妃喜欢,因此对我们这些小宫女更是摆足了主子架,趾高气扬,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若是被她知道,她老公是因为跟我在一起而让她在车上久等,我还真怕这情绪喜怒不定的孕妇把气撒到我身上来。那我不赔大了。
胤祯阴着张脸看着面前的小太监,然后又看看我,我有一瞬间的眼花,觉得他那目光中竟带了些心虚似的紧张。
“咳!你去告诉福晋让她先回吧!然后告诉小顺子,让他去跟娘娘讲,我今晚睡在宫里,给我准备个地方去。”
“这……爷……今儿个十五,有规矩的,您得……您得回……回府的。”身边胤祯的那张脸已经冷的透彻了,真难为那小太监还敢继续不怕死的说下去。今天是正月十五,宫里的规定,十五和除夕这两天,各皇子们是应该去嫡福晋那里过夜的,而像胤祯这样还没有嫡福晋的,也没有不回府的道理,更何况舒舒觉罗氏还有了身孕。
“哪来的那么多事?爷看你是不是皮痒了?”我一直很纳闷,他今天怎么涵养这么高,听了这么多废话还不发作,实在不像他作风,原来是时候未到啊。
那小太监比刚才更抖了,忙不迭的喊着“喳!喳!”的往来的路上跑去。
胤祯似乎呼出一口气,继续笑着拉我往御花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