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翡,为何我觉得,你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
千翡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声好像能被人听见一样,脸色突然就发白了。
二哥哥这话……,他该不会怀疑了吧?该不会发现自己竟然是活过一世的?他会不会将自己当成妖魔?会不会觉得她是来祸害夏家的?
“阿翡!百灵,快回去拿药!”
“奴婢随身带了的。”
百灵急忙将随身携带的药瓶拿出来,匆匆从里面倒出来两粒,服侍千翡吞下去。
还以为小姐已是大好了,幸好她心里总是不放心,并不曾疏忽,百灵的脸比千翡还白。
过了好一阵子,千翡才慢慢地缓过来,这样头晕眼花几欲晕倒的滋味是有阵子没尝了,都不适应了……
“怎么忽然又这样了?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千翡脸上苍白,额上的汗珠让夏千臻口气急促,还以为千翡身子好了,冷不丁又这么一下,他刚刚也是吓坏了。
千翡摆了摆手,“不碍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紫黛,百灵,你们去外面候着。”
夏千臻诧异地看着千翡,虽然面色极差,可神色却是平静,于是,夏千臻让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出去。
“究竟是怎么了?”
“……”千翡心里百转千回,她知道二哥哥早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可他一直也没问过,不仅二哥哥,自己的变化如此巨大,夏家谁心里没有猜测过?
可是他们居然都没问,只仍旧心疼宠爱自己,她仍旧是夏家最得宠的女儿。
千翡不是没惶恐过,她有多少个夜里不敢闭眼睛,生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她睡醒了,她要面对的仍旧是宋家的那些人。
这种恐慌,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恨不得跪趴在地上祈求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所爱的人都还平安无事,她能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千翡带着这样极致的恐惧一天一天过着,心里早已疲惫不堪,她能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清冷高傲的状态,可面对自己的手足至亲,千翡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让他们消除疑虑。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
千翡的眼睛盯在桌子上,声音轻的就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梦里,我自私任性,任意妄为,以为所有人都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最终失了所有人的喜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在泥潭中挣扎,哥你相信吗?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以为真的发生过一样。”
“每一个情节我都能记起来,每一句话我都能回忆起来,我甚至觉得……”
“那只是个梦。”
夏千臻打断千翡的话,向来在他们面前甜美娇俏的妹妹,此刻血色全无,眼睛里的恐惧幽深到让人害怕,嘴唇轻颤着,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一样。
“那只是个梦,不会有事的,现在你醒过来了,便没事了。”
真的,已经醒过来了?千翡茫然地抬起头,真的,那些都过去了?不会在午夜梦回继续纠缠着自己?
“别怕,有哥哥在呢。”
千翡的眼神逐渐清明,二哥哥从不骗人,他说没事儿,是不是就真的不会有事了?
夏千臻心里此刻触动极大,他不知道原来阿翡居然藏着这样的心事,听她说是个梦,可对她的影响也太大了,到这会儿千翡的神色还没缓回来。
然而千翡也确实跟从前不同了,这是一场梦,就能改变的?
见夏千臻不再问什么,千翡脸上的血色才慢慢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跟二哥哥说了什么,只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她大概,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对了,这阵子不少人来香坊里问沉光香,皆是说你赠给江夫人的熏香,你什么时候又做了香出来?”
夏千臻语气松快地换了个话题,“香坊那里说没有,还有人直接扔下银子,说是什么时候有了他们先预定了,这样的追捧,怎么我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说到沉光香,千翡才精神了一些,“正要跟二哥哥说呢,沉光香是我做来当做江夫人的贺寿礼,独一无二的礼物才特别,所以没同二哥哥提起,不过我方子倒是记下来了,娘那里有人也同她问了,让香坊做了给她送一些去。”
“里面,就有你提起的谢家?”
千翡点了点头,眼睛有些不敢去看夏千臻。
夏千臻笑起来,“我心里有数的,本就觉得谢家同咱们家并不是一路,让娘疏远些也好,一会儿我去找娘说说。”
千翡的眼睛明亮起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将带着的沉光香的方子递过去。
除了谢家,千翡的注意力从不曾松懈过,虽说还有些时间,但她不认为爹爹会轻信突然出现的人或者事。
江离然曾经跟她说过,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或许你一时间瞧不出来,可过后慢慢思量,总能发现蛛丝马迹,而事先察觉这些,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所在。
***********************************
千翡在府里安静地待着,偶尔去见几个熟识的姐妹说说话。
自从她定了江家的之后,身边儿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有些之前不熟的,如今见了她会过来说上两句,也有曾经还算相处愉快的,现在见面连招呼都懒得打。
千翡深知其中的弯弯绕,后宅的女子都有自己交际的圈子,却是同家族的利益密切相关,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有些明面儿上客客气气的,其实私底下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小动作。
不过这些都还好处理,暂时千翡接触到的都是还未成亲的姑娘家,复杂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可海家,千翡是真真摸不着头脑了。
海元夕居然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夏家的常客,这是千翡没想到的,她更没想到,连带得海元陆都同哥哥们私交甚好。
海家曾经多么遥不可及,觉得沾上个边儿就跟捡了银子似的,怎么原来这么好接触吗?
“千翡姐姐,你给我的长伴香我给哥哥送过去了,他虽然仍旧板着个脸,但我觉得,他已经消气了,就是不好意思立刻笑出来而已。”
“……”
千翡也是闲得难受,居然翻出了女红来做,想着给大嫂快出世的孩子绣个贴身的衣物什么的。
海元夕趴在她旁边,手里抓着一块儿玫瑰蜜豆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我哥哥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挺好哄的,不过送熏香也用过了,千翡姐姐,你说我下次送什么呢?”
“……”
千翡挫败地抬头,她很久没碰女红了,绣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送东西就算了,我幼时倒是有一招,百试不爽,哥哥们生气的时候,牵着他们的衣角跟着到处走,通常还没走出院子,哥哥便会心软的,一般人我可是不告诉的。”
“真的?”
海元夕眼睛倏地亮晶晶,灵动的眸子转了两圈,“这个方法好,省时省力,下回我定要试试。”
“不过,那也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才适用,若是伤了人心……,再怎么后悔补偿,怕是都无济于事的。”
“千翡姐姐……?”
千翡抬头笑了笑,“夕儿妹妹如此可爱懂事,这些又何须我来说?不过令兄瞧着倒像是个好脾气的,你可别太欺负了才是呢。”
“我哪儿敢……”
海元夕嘟囔着,将手里的蜜豆卷一气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姐姐那是不知道我哥哥,严肃起来吓死人,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欺负他。”
千翡只笑,别人家的哥哥她是不好评价的。
“不过我哥哥说了,姐姐的哥哥也是很厉害的呢,我哥哥很少说别人厉害的,我听过的,也就说了江公子和姐姐的哥哥,对了,江公子走了这么久,姐姐可有想他?”
“嘶……”
千翡将手指拿出来,有些无奈地用丝帕将血珠子擦掉,本就有些生疏了,海元夕的话让她差点没跳起来。
“该是想的吧,姐姐同江公子才刚定亲,江公子就离开了晋西,好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自然可惜啊,若是江公子不离开,姐姐这会儿说不定都嫁过去了呢,不过我听哥哥说,江公子这一趟是应该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千翡松开捏得麻木的指尖,海元陆认为江离然这一趟去得应该?他凭什么如此确定?皖南离晋西路途遥远,且这一路都地势险要,去一趟不容易,也是因此晋西的商圈并不曾往那里拓展过。
皖南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不知道实属正常,海元陆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海家在朝中的地位,连一些晋西官员接触不到的东西都能接触得到?
“姐姐?你莫不是这会儿在想着江公子?”
“……”千翡想着自己的表情应该蛮奇怪的吧,“夕儿妹妹莫非不喜欢江公子了?”
“唔……,还是喜欢的,江公子生得可真好看,看着他我能吃两碗饭。”
“……”
“……”
海家的下人满脸菜色,无辜又祈求的神色千翡看了心生怜意,这是希望自己别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