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之处……
这点,宁王也曾经察觉过,没想到啊,江离然竟然也如此觉得?
他们一样善于隐藏自己的本性,一样有着不同寻常的能耐,一样心性甚高,不屑去做寻常简单的事情。
可不就是一样嘛。
此时此刻,宁王对江离然的警惕又更加松懈了。
他居然认为江离然说得很对,他们是有相像的地方,他对他自己,自然是信任的。
江离然眼睛仍旧幽深,对于宁王,前世他已是十分有印象,加上之前的接触,江离然已是很容易揣测宁王的性子。
这是个自负的人啊,对于自己判定的事便不容易改变认知。
他与宁王是很像,可有些地方,却是天差地别……,这点,江离然可不打算让宁王知晓。
“如何,当初我许诺给离然兄的,可都兑现了吧?更好更能施展离然兄才华的地方,更繁华更绚丽精彩的京城,只要你跟着我,又何必拘泥于晋西那点大的地方?”
“多谢宁王殿下抬举。”
“行了,这些虚的也不用多说了,不过本王倒是发现,离然兄不仅对生意,就是对朝政也是颇有些见解,左右之后的生意用不着太过费心,你便跟着我也学一学,商政不分家,这个道理你该是懂的。”
“……多谢宁王殿下抬爱……”
江离然起身行礼谢恩,垂着的眼睛里,总算有情绪波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越是能深入接近宁王,越是能知道得多一些。
如今宁王已是不再那么严苛地限制自己,他想要传递消息就方便了许多。
这阵子为了让自己手里管着的生意得到一个惊人的效果,江离然可没少动用京城里的力量,好在是没被发现。
不过正如他所想,宁王也不敢一下子那么引人瞩目,如此一来,又显出了自己的本事,又得到了缓和的时间……
……
宁王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当江离然出现在他议政的厅里时,他的幕僚亲信皆是大吃一惊。
能得到宁王的赏识可不容易,这位……,究竟是何来头?
江离然只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来,促使宁王最终去争夺接下来的祭天礼……
……
“小姐,外面来人,说是小姐生意上的往来伙伴,给您送了一封信。”
“生意上的?”
千翡皱了皱眉,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显眼,二哥哥可是没怎么让自己出去走动过。
这生意上的往来,如何就能找到自己?
“去拿过来。”
百灵将信捧到千翡的跟前,千翡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怕是睿王让人来传的信。
古先知……,什么乱七八糟的?睿王那样沉稳的性子,怎么能折腾出这样轻挑的名目来?
“对了,二哥哥他们可知道?”
“二少爷和江三少爷都不在府里,一早便出门了……”
千翡放下心来,先知就先知吧,不是妖女就成,幸好二哥哥没瞧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呢。
将信拆开,里面不知道是不是睿王的笔迹,只是内容千翡却是熟悉,事关祭天礼。
里面说了睿王殿下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相信她这一次,只是若是祭天礼并无波折,又或是让他原本的局面落了下成,睿王让自己掂量掂量,不是只有宁王能够抓得住痛脚的。
“……”
掂量掂量……,还有什么好掂量的?
自己夫君都不在身边,肚子里的小娃娃又还没生出来,她都这番情形了,拿什么掂量?
到时候睿王想要拿捏自己还不是随心所欲?
千翡叹了口气,将信丢在盆子里烧了。
所以说,自古能做君王的,没有几个心慈手软的,这也正常,若是耳根子软又妇人之仁,那还怎么治理国家?
千翡只求这位睿王殿下不要像宁王一样冷血残暴,能讲通些道理,她就很是心满意足。
……
之前拾香楼送过来的信里,明言了不需要即刻回答,可以容他们兄妹考虑考虑。
于是千翡便将回信的事情揽了过来。
理由也容易理解,不管如何,这信总会让江离然看到的,就算什么也不能写,可也算是一个念想。
因此夏千臻是同意的。
这会儿得了确切地消息,千翡便让百灵伺候笔墨,该是她写回信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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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然接到信的时候,信封竟然是未启封的状态。
这可真是奇了,宁王已经对他如此放心了?都未曾让人检查一下就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宁王殿下说了,往后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让老夫只听公子的话即可,这些琐碎的小事,也不需惊动殿下……”
江离然抬眼看了一下路掌柜,手里轻轻地将信拆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还算这古家兄妹识趣,只是提了想要多加一分利,上回我送出去的提议,实际上是留有余地的,这一分利,就当做对他们有眼光的嘉奖吧。”
江离然顺手将信递给路掌柜,浑不在意地拿起方才手里的书卷又再次看起来。
路掌柜拿着信,犹豫了一下,终于动作极快地也看了一遍。
信很简单,只说了古家对此没有意义,又要求多添一份利,也好回去皖南的时候跟长辈们交代。
“倒是个爽快的人,又或者他们知道拾香楼不好得罪,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放心,老夫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
“江公子,既然殿下让您全权代管,这信,还是公子收好吧。”
“嗯,就放这儿吧”。
路掌柜将信放在了书案上,瞧着江离然似乎是看进去了书有些心不在焉,想想也没别的事了,于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火烛时而爆花的声响。
江离然手里的那卷书卷,就一直停在那一页,再不曾翻动过。
回信极短,只是略微交代了一下情况。
也是,千翡那丫头从来只擅于解读,向来不喜欢费尽心思写出一封毫无破绽的密信来的。
因此她很能找到技巧,直接缩短了篇幅,连密语解读出来,也只有两个字,“成了”。
这真是她的作风……
江离然眼睛瞟在信上,虽然千翡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字迹,然而她书写时的风骨自己是认得的。
不知道千翡如今如何了?
她的体质本就不容易长肉,在江府好不容易养出一些肉来,这会儿怕是又要消瘦下去了吧?
可这样如何是好呢?从晋西一路来到京城,路途遥远,又心中担忧,千翡还怀着身子……
江离然仰头靠在椅背上,眼帘紧闭,一次一次地深呼吸,以调节自己的情绪。
在宁王的身边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想要得到他的认同,就必须慢慢地谋划,不让他有所怀疑地成为心腹。
这些煎熬和忍耐,江离然也不是个大度的人,他所有的挣扎和狂躁,这会儿正被他一点一点地努力压制着。
等他有了全然的把握,同千翡分别的这些日子的痛苦,他会一点一点地,让宁王尝到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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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出去了之后,千翡一直在惴惴不安。
她也会写这种密信,江离然究竟知不知道?
他若是不知道,那江离然不得惊恐一下,去想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可他若是知道……,江离然又是怎么知道的?
千翡无所事事的时候又开始为难自己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样,自己跟自己较劲。
可她没别的事啊。
祭天礼还没有动静,二哥哥和许平又是每日忙忙碌碌,海元陆每次过来一趟,当着自己的面,从不说什么重要的,千翡几乎愁死。
“少夫人这会儿更应该放宽了心才好,这样对您腹中的孩子有好处。”
贾清知不咸不淡地凉凉开口,好似一盆水,将千翡的焦躁之火给浇熄灭了。
“呵呵呵,让大夫费心了,我一直都很心宽的。”
“夫人那不是宽心,是狠心,将思虑憋着不说,对自己可够狠的。”
“……”
千翡自知在贾清知这儿讨不到好,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尽量不说话,就用憨厚的笑容来应对。
岂知贾清知却没打算放过她。
“刚好这会儿没什么碍事的人在,我也该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免得那些人为了不让你担心,瞒了你这些事儿。”
“贾大夫的意思是……”
“少夫人可是觉得自己身体康健了?怀了孩子从晋西来到京城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所以你心里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这……”他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告诉你,少夫人可少得意些吧,你的身子若不是老夫用银针撑着,早在刚刚抵达京城,怕是就要有小产的迹象了,还容得了你出门谈什么生意?”
贾清知从鼻孔里出气,“少夫人的身子我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那会儿江少爷向我询问状况,也是我不建议这么早要孩子,本该再调养个两年,等身子稳健了再说,可少夫人却有了。”
“既然有了,就该好好儿地养着,你这成天皱着个眉胡思乱想,忧思成疾,若是小产,后果不堪设想,少夫人究竟想过没有?”
千翡被贾清知的一通话说的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向来淡定从容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窘迫和浅浅的哀伤。
“贾大夫,您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只是你看,我如今连院门都不出了,若是不想些事情打发时间,那真的会呆掉的,我真的,一点儿也没得意过。”
“养胎养胎,静下心来才能养得好,少夫人呢?越是有麻烦的事情就越是要凑过去,连夏家二公子商议事情都躲着你,你就不能自觉点让人省点心?”
千翡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无解啊,她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江离然,不然她干嘛千里迢迢过来?不就是想出一份力?
自己好歹有上一世的记忆作为筹码,虽然据说,怀了身孕的女子会变得笨起来,也不知道她还能记得多少,但怎么说也能派的上用场吧?
所以她肯定得积极打听消息,谁让他们总是藏着掖着,害的自己费那么大的事情,这是个死循环啊!
“贾大夫,我也不想的,就是……”
千翡刚想解释,就见到贾清知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少夫人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想让少夫人知道,你的身子你心里也该有个数,若是再这样下去,连我,也不能保证少夫人能够平安生产。”
“……”
“少夫人体弱,这个孩子如果保不住,兴许,以后能不能再怀上谁也不知道,因此我劝少夫人能注意些,免得日后后悔。”
“……”
贾清知轻飘飘地来,扔下了这一番话后又轻飘飘地离去。
留下千翡满脸怔忪地站在他身后,久久不能回神。
是了,谁也没有她心里对这个可能有更深刻的认识。
前世的小产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且确实,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所以那时候的宋夫人在知道宋文轩的妾室有了身孕之后是那么的高兴,那么不顾及她正室的地位,偏袒庇护着……
不过现在,千翡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可是那种痛彻骨髓的疼痛她是忘不掉的,得知自己不能再有身孕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样的滋味,千翡死都不愿意再尝试第二次!
“小姐,您别着急,兴许,兴许贾大夫只是吓唬吓唬您而已。”
“你有见他这么吓唬人的吗?”
“……”
千翡慢慢地放松了身子,贾清知说得对,她的身子不好是事实,即便江离然一开始就精心为她调养了,到如今也比不得寻常女子的健康。
她得护住这个孩子才行,不管如何,她一定得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才行!
……
千翡信誓旦旦地想要好好儿养身子,结果到了下午,二哥哥和海元陆一同回了府,千翡就跟迷了心智一样,自动自发地又凑了过去……
不过这次,夏千臻却没躲着她。
“阿翡,上回你见到睿王的时候,可曾见他有异常?”
千翡不知道夏千臻为何这么问,不过异常……
“并没有,二哥哥怎么了?”
夏千臻锁着眉,垂下眼睛,并不去回答千翡的问话。
海元陆接收到千翡的疑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睿王忽然身子不适,陛下本属意他来代为主持之后的祭天礼,这回怕是要落到宁王的手里了。”
“……”
睿王当真用了自己随口胡乱说的方法?他不该有许多能忍谋士的吗?随便换一个法子也比装病要……
千翡面色怪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张小脸皱成了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