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少夫人必定心急如焚,可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当务之急,是要保着身子才是,等安定下来了,再想那些也为时不晚。”
贾清知难得地说话客气了一些,隔着帘子略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千翡叹了一口气,只得强迫自己稳定下心神来。
算起来,离二皇子出事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月,这些时间够不够自己做好充分的准备?对了,她那会就算没生,也是挺着个大肚子的吧?行动怕是要更加不方便了……,确实得好好地想一想才行。
……
海元夕兴奋地来告诉千翡,已经能看到京城的城墙的时候,千翡的脑子里仍然乱成一团,想出来的各种法子和步骤繁乱地搅在一起,还不曾理出个清晰的头绪出来。
掀开车帘,果然,遥遥能望到巍峨的城墙,沉重而肃穆,在清透碧蓝的天底下,如同浓墨晕染出来的一样,浑厚雄伟。
那就是……京城?江离然,就在这座巨大的城池之中……
千翡心里一片怅然,盯着京城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还是百灵怕她受了风,自作主张将帘子给又放下了。
“小姐,总算是要到了,贾大夫说了,若是能安定下来,您的身子是可以好好儿养一养的,您别担心,海大人不是说过了吗,姑爷不会有事的。”
“……”
千翡保持着姿势没有动,身子下面为了避免颠簸,垫了许多的软垫,她就那样一直坐着。
不放心啊,听别人说哪儿有自己亲眼所见踏实?
虽然以江离然的能耐,连千翡都猜不透他会如何,可若是江离然放不下江家,放不下自己,他必然会想办法脱身,哪怕这个办法极为凶险。
千翡是打着英雄救美的心思来的,只是这会儿她想的却是,一定不能打乱江离然的计划,她只要从旁协助,能帮的上忙就行了,只要江离然平安,只要江家和夏家平安,她别无所求。
……
尽管有海家公子做担保,车队入城的时候仍旧接受了盘查,千翡之前便编撰好了身份让大家记熟了,他们是从皖南过来做生意的,本家姓古。
车队里确实带了许多货品,又以药材为主,倒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别看许平在晋西的时候谦虚得不行,轮到他忽悠那些官兵的时候,千翡都佩服,舌灿莲花,不管问到什么都能圆得严丝合缝,一点儿破绽也没有。
就这样,车队顺利地进了城。
皖南古家,是江离然后来当做故事讲给千翡听过,说是古家在皖南并不起眼,并不是什么大家,江离然也是偶然间才知晓的。
这古家虽然也做生意,可卖的,却是手艺,擅仿制,最精通于文书印鉴此类,能惟妙惟肖以假乱真,有时连本人都分辨不出。
然而古家的这门手艺却是不外传的,收的徒弟也是只单传。
千翡那会儿并不明白江离然为何要说这些,后来他才神神秘秘地说,他给拐了一个古家 的人回来……
至于是如何拐的,江离然特别嘚瑟地让她猜,然而却忘记告诉她答案了,不过后来千翡问了那个古家的人,那人极其无奈地苦笑,江离然那哪儿是拐?分明是抢了,并且还抢得理所当然,也不知道江离然为何能够戳中他的弱点的。
不过这人后来在江府待得也很好,千翡想着此行兴许会派上用场,便带着一道上路了,过城门的时候,他们出具的文书,便是此人仿制出来的。
……
海元陆一路将千翡等人带到了一处胡同里,在一间宅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处院子比较清静,离城中心也近,此前一直空着,正好能用得上。”
千翡粗略看了一下,心里的常识瞬间被颠覆了,海家……,在京城中也如此豪迈吗?这样好的一处宅院,他们之前一直都是空着的?
不过千翡也知道,她若是想在京城重新寻落脚之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也很会引起注意,于是千翡十分真诚地同海元陆行礼道谢。
“小女子感激不尽,海公子这份恩情,我定没齿不忘。”
“江少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千翡笑了笑,面上净是疲惫之色,可她一点儿都不想耽搁,厚着脸皮请海元陆入内,想仔细地询问一下京城的情况。
“江少夫人才刚刚抵京,身心俱是疲惫,倒不如好好儿休息一番,等到养足了精神再议。”
“我不累呀,你看,我一点都用不着休息,我还能跳呢。”
说着千翡就急于想证明给海元陆看,裙子还没拎呢,就被百灵一把抱住腿,胳膊也被夏千臻给牵住,一旁原本无所事事的贾清知,眼睛恨不得瞪出来当球砸死千翡。
“阿翡别闹,不急在一时,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去想那些事情?”
夏千臻柔着声音劝道,“你要知道,你的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就算你不需要休息,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需要的,我知道你心急,可越急越是容易出岔子,你说是也不是?”
千翡面无表情的脸让海元陆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这个女子的精神是濒临极限了吧?恨不得一时一刻也不要浪费,急于想知道江离然的消息。
说实在的,海元陆在收到海元夕的信时,是不相信的。
有几个女子能够为了夫君,还怀着身子千里迢迢一路前来试图救助?
官场之中海元陆看过太多的离散,连男子都不一定能如此有情有义,更何况长居后宅的女子了。
再说她们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家里静候消息,若是人能回来,则皆大欢喜,若是回不来,那也只是命不好而已。
可是,海元陆在看到千翡从马车上下来,气色虚弱得一塌糊涂,眼睛却因为见到自己而闪着奇异的亮泽时,他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了,好像千翡天生就该是如此与众不同的一样。
当然,海元陆也知道,千翡眼睛闪亮并不是因为见到了他,而是见到了他,兴许离救出江离然更近了一步而已,海元陆心里是明白的,然而这会儿,他却有种微微的嫉妒升腾上来,为何能让这个女子如此执着的人,并不是自己……?
“夏兄说的不错,少夫人连日赶路,这会儿怕是要连站着都觉得吃力了吧?还是先以休息为主,在下也好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海元陆的话音才刚落,又看到千翡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忽闪忽闪了两下,轻轻挣脱开夏千臻和百灵的牵制。
“那就有劳海公子了,让海公子见笑了,其实我也并不是不懂分寸的人,方才……,不过就是顺口那么一说而已。”
顺口一说?!百灵的眼睛不满地瞪起来,小姐刚刚就提裙子了,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说不定她就当真跳起来了,这也能叫顺口一说?!
……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千翡劝进去休息,贾清知跟着,替千翡诊了一次脉,刷刷刷写了好几张方子,拿在手里在千翡的跟前儿一阵抖。
“少夫人不是想跳吗?这会儿没人了,可以跳个痛快了。”
“……”
“我还以为少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哦,要说起无理取闹也确实挺难得的,这样吧,也不用少夫人费那个心思,我这儿就有几幅不伤身子的药方,包管温和又见效,比跳一跳来得容易多了,如何?”
“……,我方才……,也没想着真跳……”
“没想真跳?!”贾清知的火气腾地上来了,“有没有想真跳你当我是瞎的吗?!我一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保你安然抵京,你想都不想就要跳是不是?好啊,你去跳啊!”
“……”
千翡有些畏缩,百灵本该立刻站出去制止才是,然而贾清知说的不错,小姐方才是太冒失了,于是百灵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意思意思地阻止一下。
“……是我错了”,千翡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方才觉得有些不做主,头一跳一跳地疼,甚至她这会儿知道贾清知在责备她,然而他具体说了什么,嗡嗡一片千翡竟然并没有听得太清晰。
“贾大夫,小姐的面色看着……太不好了,不如等她休息一会儿您再继续如何?”
百灵终究是心疼千翡的,看着千翡脸色发白,忙扶着千翡往里面走,留下贾清知一腔怒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身子碰到了床榻,千翡似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便失去了意识。
百灵吓了一跳,赶忙让小丫头去请贾清知赶紧再过来,等贾清知仔细给躺在床上的千翡切了脉,凝滞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不妨碍,只是这一路太辛苦了,又忧思过甚,反反复复地想些伤神的事情,这会儿总算到达京城,一下子松了口气,撑不住罢了。”
“真没事?可,可小姐连喊都喊不醒,我怕……”
贾清知收回手,“外面留了几副药方,你让人熬来给她灌下去。”
“……你说什么胡话?!方才你不是说、不是说那是落胎的药方?!”
贾清知瞪了激动了百灵一眼,“我有那么说吗?不过是几副安神静气的方子罢了。”
“……”
百灵张张嘴无话可说,安神的方子刚刚贾清知上蹦下跳地气急败坏,她还真以为贾清知是怒极了的,没想到只是装模作样地吓唬吓唬小姐?
“看什么看?我方才还没说痛快呢,等她醒了记得叫我。”
百灵撇撇嘴,将人给请了出去,回身将千翡身上的薄被盖盖好,让人去熬了药,她则一直陪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