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去夏府一趟。”
百灵一惊,赶忙起身阻止,“小姐,万万不可呀,您的身子如今可经不得一点儿折腾,姑爷走的时候交代奴婢,让奴婢定要好好儿地照顾好小姐,您可不能这么……”
“哪儿那么多话?让你去准备就去准备。”
“小姐……”
百灵正待继续劝着,外面有丫头过来通传,夏家的人给千翡送了一封信过来。
千翡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里面是二哥哥夏千臻的字迹。
夏家知道了江离然的事情,已是在积极打探消息了,只是将江离然抓去的那些人并非晋西的官员,因此打听的其中有些曲折,不过只要有心,总会寻到些蛛丝马迹。
夏千臻希望千翡稍安勿躁,他们不会放着不管的,他们在外面走动比千翡要来的容易得多,让她只管等着消息就成。
看着二哥哥熟悉的字迹,千翡的眼中终于涌出了泪来,滴在信笺上,晕成一个个圆滚滚的痕迹。
她还什么都没说,还没来得及去拜托,哥哥们却已经在帮着自己了,这样的感觉,将千翡心底沉积已久的酸楚全部翻搅上来。
她也是有娘家的,夏家仍旧好好儿的,她曾经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可为什么,千翡的眼泪停不下来?为什么夏家明明已经安然无恙了,她心里却牵扯着更加沉重的伤痛?
“小姐,贾郎中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姑爷之前说过,贾郎中的医术了得,说他来了定要让他给小姐诊一诊的。”
千翡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理了理衣衫,百灵将床边放下一层薄纱,随后请了贾郎中入内。
“我以为,以少夫人的聪慧,该是更早些便发现了端倪才是。”
贾郎中给千翡切了脉,眉头却皱了起来,“少夫人这脉象……,虚弱成这样也是少见,莫非这个孩子并不是你心里期盼的?”
“我盼着,盼了好久,然而他却来的不是时候……”
贾郎中将手收回去,挑了挑眉,“若是如此,夫人可要换个时候?左右也不过一碗汤药的事情。”
“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
百灵叉着腰横眉冷对,就没见过这样的郎中,“你是郎中,好好诊脉就行了,哪儿有……”
“百灵。”
千翡语气淡淡地阻止百灵继续往下说,“还是一切随缘吧,若是这个孩子同我有缘,也就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日郎中替我诊脉,怕是已经诊出了喜脉,秘而不宣……,莫非是因为我那日提及了你的痛处?”
贾郎中眼睛微微眯了眯,“夫人想多了。”
“确实,不过是一道伤疤而已。”
千翡明显感觉到贾郎中的情绪不对劲起来,心里更加确信,他之前并没有说出自己怀了身子,不过是因为那日自己无意间说的话,可真是小气,然而那话题却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好不好?
“夫人倒是好兴致,还能同我闲聊?我可是听说了江家少爷的事情,夫人难道心中不着急?”
看吧,果然是小气的。
千翡轻轻掀起面前的薄纱,将贾郎中脸上隐隐的恼怒看得更加清晰。
“我瞧着并不像着急,可是没有如了你的愿?”千翡发现贾郎中眉角抽动了一下,心里居然有一种畅快感,“真是抱歉了,只是可惜,郎中你的医术精湛,看人的眼光却真真不如何,有时候看人不能光用眼睛,得用心。”
“……”
贾郎中一瞬间脸部的狰狞让千翡吓了一跳,她只是想说得高深莫测一些而已,不会又戳到他的痛脚了吧?
“少夫人真的是……,与众不同……”
这几个字是贾郎中磨着牙齿说出来的,本就不是个温和的人,这会儿更加的阴森,看得百灵又往床边挪了半步,以防万一。
闭了闭眼睛,千翡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江离然一不在她身边,就仿佛自己心底的邪|恶受不住控制了一样。
“若是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妥了,我向你道歉”,千翡睁开眼睛,里面的情绪趋于平静,“家里出了事,我也是心中慌乱,还请贾郎中能体谅。”
“……”
贾郎中郁结的气堵在嗓子眼儿,然而千翡平静如死水的面容,却让他心里也莫名地揪心,曾几何时,自己又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都不如面前的这个女子,他有什么资格,可以抱怨?
嘱咐了一些安胎的话,贾郎中又开了两服药,“过个几日,我会再来府里一趟,少夫人请保持心虚平稳,应是会无碍的。”
……
贾郎中离开之后,千翡摸了摸肚子,并不曾显怀,可千翡却总觉得她能够感受得到腹中的孩子。
说他来的并不是时候,没人比千翡心里更疼得难受,她多渴望多期盼,多怕这个孩子听到自己说的话会伤心会恨自己……
“小姐,夏家的两位少夫人已经到了……”
千翡回过神,容姐姐和海元夕?她的眼睛亮了亮,赶忙让人将她们请进来。
容慧安见到千翡的时候,眼里已经含着泪了,她这个可怜的妹妹,命途多舛,如今有了身子,夫君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天知道她该怎么熬过去。
“阿翡……”
容慧安未语泪先流,坐到千翡的床前,摸着她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海元夕跟在后面,向来活泼甜美的笑容也是寻不到了,面上净是担忧之色。
“容姐姐你可别引我哭,方才郎中说了,为了腹中的骨血,我要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心情。”
“说的是呢。”
容慧安赶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到千翡脸上淡淡安慰她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又涌出一些泪来。
“你三哥哥说了,让你别怕,这事儿有他们在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定然会把江少爷救出来的。”
千翡笑着点点头,满脸信任的样子。
只是她心里却万般无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江离然跟她说过一些有关三皇子的传闻,这位皇子骨子里有着皇室的冷血和残暴,为了他的目的,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不在乎,可偏偏他又能在众人面前粉饰太平,让别人不注意到他。
不过三皇子对江离然,似乎又是另一种态度,近乎于……欣赏,却又隐隐忌惮。
江离然什么都肯跟千翡说,他怕千翡在府里无聊,便抽了许多时间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因此千翡觉得,这次江家和夏家都没有任何动静,单单是江离然别捉了去,就好像是他一个人,换取了两家的安定似的。
三皇子不一定会对江离然如何,毕竟江离然从一开始就说了,他对三皇子表过了忠心,并且从来不曾瞒着三皇子任何事情。
江离然的能耐千翡知道,这样一个人才,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让人舍不得,可若是想把江离然攥在手里,又必须要扣着他的弱点。
江离然的弱点,就是千翡和江家。
心里隐隐知道江离然目前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千翡才能按捺得住在床上休养,然而她的精神却没有一刻是停歇下来的,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把江离然从三皇子那样一个人手里救出来。
虽然江离然话里话外隐隐有提过,他看好三皇子,往后兴许就是三皇子能够登基新帝,可千翡现在想的却是,若是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压在三皇子之上,能够保全江家和夏家,是不是就能让江离然脱离险境了?
千翡不是无的放矢,她心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前世的时候,当她已经能够同江离然说上话,能够如同生意上的对手一般闲聊几句的时候,她曾经听江离然感叹过一次,他说,“若是二皇子还活着,国朝,怕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真正的盛世兴邦指日可待……”
只是江离然也只说过那么一次,毕竟妄议皇家,若是让人知道了可是杀头的死罪。
然而那句话,如今却奇异地浮现出来,那样的清晰明白。
“夕儿妹妹,你兄长还没从京中回来吗?”
海元夕不知道千翡为何问起这个,只是摇了摇头,“哥哥他似乎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不过我听家里传来的话,应是不碍事的。”
“夕儿妹妹可知道一些二皇子的事情?”
“……”
海元夕一愣,眼里忽然出现一些奇异的光来,让她纯真娇美的脸庞变得略微复杂起来。
容慧安借口去后面净手,将屋子空出来给她们两人,同海元夕做妯娌的时间长了,容慧安才发现这个看似天真清纯的姑娘,实则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不过是不想去碰触那些罢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海元夕才缓缓开口,“二皇子,是目前来说,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此次讨伐四皇子的余党,皇上钦点了三皇子,看似是对三皇子寄予期望,实则并不然,不过是想让二皇子在京中更快地熟悉处理政务罢了。”
“……”千翡觉得自己刚刚……,并没有问得这么详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