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想,有一个人是自己全部的记忆,几经想完全放弃,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割舍不了。
其实,有些东西,明明你早已放弃了挣扎,明明知道放弃她的结果终究已经不能改变,还是愿意不顾一切的去自欺欺人的挽回一些什么,只为了外人看不见的,破败凋残的心里那一点点仅存的期盼与牵挂。
============================
“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回巴黎?”
高楼住处,玻璃窗外,夜色的巴黎,这座灯城。
灯火通明,到处光亮明媚,他站得那么高,仿佛俯瞰一切,扬着弧度妖冶的下颚,阴柔的俊容看不穿是什么表情,只有那杯手上的琥珀色泽的轩尼诗酒轻轻的摇晃,淡漠略慵懒的眼眸眯起,眼底不明的暗色一片。
身后那一双手,丹蔻红指,搂上他衬衫扣开的颈项间,媚人的摩挲,探进,毫不羞涩。
身体相贴,后背温柔旖旎,男人俊挺恣意的身形没有一丝异样,淡淡啜着,懒散的轻启薄唇:“我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不是第一次,你对这回有兴趣了?”
那女子摇摇头,笑声盈盈,有种成熟放纵的风情,脸上保养得很好,其实还算年轻,不过三十开外,一身绸缎质地的睡衣,放开了手,只是一动,就露出许多白皙的引诱。
“West,你认为呢?你以为我是罗茵?会以为你对那女人感兴趣只不过是把她当成前妻的替身?呵,我没那么天真。迟欢,迟欢……同一个名字,顾方西,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天生的演员?你这一年故意大放自己失去记忆的消息,不就在等今天的收网吗?”
闻言,他缓缓捏紧了杯柄,仰头,喉咙动了动,舌苔上余留着味道,抬手淡淡擦去微翘嘴角的酒渍,然后薄唇淡勾,对上司徒萧如,这个巴黎时装界尊称其‘玛利亚夫人’的女人,喜怒不露。
冷雅的端着玻璃酒杯,双腿闲适的交叉,狭长的魅瞳一眯便妖艳十足,黑色的上衣尽显内敛阴沉却性感慑人。
“那,又如何?”
“如何?顾方西,不得不说,你演得真好,堕落,颓废,糜烂的生活不堪入目,你舅舅这一个老狐狸都念着所谓的亲情觉得对不起你,顺着你暗铺的道出面施压,让她跟你重逢。”
“其实呢,那杂志社出钱的是你,最大的股东是你,她工作的一切不都在你的控制下吗,你不过是让你舅舅自愿,顺其自然的为你们夫妻俩的重逢买单而已。你猜得到她肯定不愿意跟一个抛弃过她的丈夫相认,所以你演得跟陌生人一样跟她相遇,想用现在的自己跟她重新开始……不可不说,顾方西,这些年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一招,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环抱着胸,司徒萧如黑发散开,性感成熟的尤物,眉扬起,媚人又略带犀利市侩。
他也挑眉,嘴角隐含漠到骨子里的冰冷,低低魅人的轻笑,举起杯子示意:“那也是这些年,夫人你和我舅舅教得好,不是吗?我不是个会等待机会的人,机会不来,不择手段也要创造。这一点,我该谢谢你们的。”
司徒萧如不自觉的眉心一蹙,敛下笑容,微抿唇。
她,到底还是没有降服他,这个男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决定要得到他,可是四年了,她看着他一步步的踏向更顶的尖端,披荆斩棘,心狠手辣,不下于她,渐渐都快要脱离她的控制,让她都不敢逼视了。
她那么想真正的得到他,却越来越预感到,有一天会被他反噬。
这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她很清楚,当他撇开了一切没有感情的向前走,她就渐渐预料到早晚有一天,连她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她慌,但她更恨,恨有一天她发现了,原来,他不是没有心,而是他的心太认主人了,她到底是女人,再市侩放浪也还是女人,所以,她妒忌,仅此而已。
“West,你青出于蓝我自然该感到高兴,可是,你算来算去,还算漏了一样,那就是,你的宝贝,迟欢。
他眼神一肃,冰冷三分。
“你放心,你的妻子我不会对付她,也不用我对付她,最能伤她的不就是你吗,而最能伤你的不也就是她吗?如果等她真的又爱上你了,然后发现这不过是你一早就设下的圈套,你说她会不会因为你的欺骗而更加疏远你?又如果她根本没办法爱上现在的顾方西,那么输得最惨,最痛苦的就是你。”
“顾方西,其实你很明白,你在她面前装越久,她知道得越晚,就会越痛恨你,还有你蓄谋已久的欺骗。但为了能争取和她重新开始,你根本无路可退,不是吗?”
她站起,逼近他,见他难得的变了脸色,俊美阴柔的面孔铁青冷暗,难看紧绷,她的笑容更甚了些。
“你在她心里已经是个负心汗了,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West,我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最能伤你的人就是她,等她伤了你的心,你就会明白,最了解你的是我,能够给你更多权利、财富、名声的女人也是我。”
她抱紧了他,顾方西冷声笑笑,眼底里尽是冰凉到极致的森冷,抬起她妩媚风情的下颚,暧昧男性的气息喷在她的面上,在她快要闭上眼睛享受的时候,冷淡的被他推开,转身,她伫立在原地,攥紧了手在他的背后,娇声低笑:
“顾方西——没用的呵,当初你舅舅把你灌醉送上我床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你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头!”
冷夜,他手攥着西装大步离去,直到到了楼下才停下脚步,一瞬间像失了全部的力气,挺直的脊梁凹了下去。
坐在冰凉的石街上,抚上作疼的脸,湿湿的,低沉喑哑,蓦然失笑,笑得很轻,很轻,吸了口气尽是冷涩,冲得鼻间尽是酸涩,他魅惑狭长的眼角都渗出了几滴干泪。
是的,他知道,没用的,他也知道,其实更错的是他,如果不是一个念头,如果他没有离开维也纳,他没有离开她,也许,这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心底里其实一天比一天更清楚,他顾方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只有那不停上升的身价,不断盛传的名声,还有永不允许他忽略的财务报表、企划案和要求自己画得更出色的设计稿,仅此而已,在没有了其他。
没有她,他在不能回头的以后,终于一次又一次的明白,他后悔却再无被她原谅的可能。
他用尽全力,自欺欺人,想要抓住的,也不过是最后一点点,自己不堪重游的梦里,那些内心深处所有的花团锦簇外表下,从来没有褪色没有失温过一次的温暖余辉,都磨成了那唯一能让他快乐,让他在角落里暗自偷品,渴望能重来的祈求。
重新来一次,就算注定要换成被她伤,伤痕累累负累不堪,也好过,他生活在黑暗里,离开她越久,越只能缅怀在对一个人的追忆中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