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这话似乎是运足元气喊出的，在刘大闵等人的耳边如惊雷炸响，有两个二脉的少年更是面色苍白地跌倒在地上。楚焕也被这声音震了一震，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锦袍的少年手握竹扇出现在巷口处，脸型方正，面容和王明有几分相似。但此时那张脸看上去极为不悦。
王早！楚焕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只见王早面色阴沉地走入巷中，缓缓道：“楚焕本是与我等一同长大的同辈之人，如今他踏入修行之路，进境神速，作为同辈人，我们应该为日后多一个强有力的伙伴而感到开心才是。可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情况，像什么话？”
刘大闵等人这些年一直跟着王早做事，此时见王早面色不善，只能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王早又缓缓道：“修行修行，修身修心。你们见同辈进境神速追赶上来，便心生嫉恨，以这种狭隘之心去修行，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卡在某个瓶颈，终身不得前进一步；第二，走火入魔，十死无生！”
王早此言铿锵有力，听得他如此之说，刘大闵几人更是心生惶恐，不知所措。楚焕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些话莲姨之前也有说过，心若不正，道便不纯。
话了，王早向前踏出一步，恭敬抱拳道：“之前他们多有不敬，王早在此道歉，请你不要介意。楚兄对万屈留力，王早在此谢过。”
王早本不想多生事端，如今楚焕实力如此之强，那更值得自己去好好结交。听得王早这话，那群少年眼中更是复杂。
刘大闵咬了咬牙，上前抱拳道：“之前大闵多有得罪，向楚兄道歉。”万屈捂着胸口勉强站起，微微鞠躬道：“还望楚兄不要介意。”随后，那几名少年也纷纷抱拳屈身道：“抱歉！”
楚焕听得此话，心中不免对王早的认识再上升到一个层次，也一脸严肃地抱拳回道：“无妨，大家都是村里的好哥们，如今王早兄发话，楚焕也不想难为大家，此事便一笔勾销。”几个少年听到这话，都如释重负地笑了。
“只是……”楚焕又开始说话，众人顿时看向他。“楚焕想请王早兄赐教。”
楚焕面向王早抱拳，眼中全是兴奋的战意。四脉啊，同龄人中的四脉啊，这在村子里多久才能碰到一次，如今三脉中已经找不到什么人当对手了，眼前这个进武真修行的天才可不能放过。
众人都被这话震住了：就算你已经很强了，可是你毕竟只是个三脉啊。人王早都已经四脉巅峰了，你还敢和他打？
王早听得这话也是微微一愣，然而他看到楚焕眼中的神色之时，顿时明了，也只能微微一笑，竹扇轻摇：“好，王早必定全力出手，还请楚兄接招。”
“请！”双方拉开距离，同时道。
楚焕后脚发力，随着一声闷响便向王早暴冲而来，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这可是他第一次和四脉层次的人交手。
王早竹扇一开一扇，一道风刃便向楚焕铺面而来。风刃速度极快，楚焕只来得及稍微侧身，手臂上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风刃在远方消失，楚焕也到了王早身前，一拳挥出。王早却是不惧，一掌便夹杂着元气向楚焕的拳头迎去。
“嘭！”
二者脚下的青石路都有些颤抖，楚焕与王早各退五步，楚焕心中有些震惊，虽然那一拳没有使用风皇拳，但还是夹杂了他九层力在里面，王早身体素质不如他，居然能凭借着元气护掌接下了那拳，果然不愧是四脉层次的修行者。
王早心中更是惊骇，他早已打通了冲脉，体内元气浑厚程度根本不是楚焕能比，然而楚焕在他的元气反震下竟无伤而退，这个人的身体已经强到一定程度了。
双方这点小心思仅仅只是一闪而过，楚焕步伐一稳便再次暴冲而上，不断地出拳起脚向王早招呼而去，王早体内元气翻滚，却只能招架着楚焕猛烈的攻势，竟是被楚焕压制住了。
王早感觉心中憋屈，只能强行受了楚焕两拳，同时运足元气聚于竹扇，猛然扇出一道狂风，楚焕只感到自己面前突然扬起一阵大风，就这样被王早给扇了出去。
楚焕一个空翻重新落地，却发现王早闭着眼睛，手中竹扇张开直指楚焕，竹扇上发出荧荧光芒，竟是元气波动。
王早在蓄力！楚焕明白了这点，右拳一握，风皇拳运转而起，再次向王早暴冲而去，并向王早一拳挥出！
此时王早也猛然睁眼，面色稍白，将竹扇一把扇出！
拳出，风起，扇开。
“嘭！”竹扇之风与拳风一触即溃，风皇拳竟然直接把王早的武技打断，并带着余威一拳击中了王早的竹扇。
“喀拉——”竹扇被楚焕一拳击中，顿时断作漫天竹片，潇潇落下。王早竹扇被毁，又受到楚焕一道拳风所袭，面色更加苍白，嘴角见血，连退八步才停了下来。
楚焕也不好受。虽然楚焕已经打通了带脉，对风皇拳的力度把控也有了极大的提升，但风皇拳毕竟是地级高阶武技，对上王早他也不敢保留太多，结果风皇拳一出他体内的元气几乎被榨的一干二净。此时他的脸色比王早更加苍白，摇摇欲坠。
刘大闵几人赶紧上前扶住王早和楚焕。王早摆摆手示意不用，轻轻擦去嘴角的血道：“楚兄身体强健，速度奇快，又有高阶武技相助，虽然只有三脉却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王早佩服。”
楚焕被王明一把扶住，脸色苍白，笑容有些惨然的味道：“王兄确实很强，不愧是四脉巅峰之人，这次王兄存力，楚某亦在此谢过。”
王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然没有存力，甚至最后那一击他几乎也是拼尽了全身元气，但他所使用的武技和楚焕那一拳相比差距太大，大到他的元气拼尽也没能弥补这种差距，还把自己的竹扇赔了进去。
扶住楚焕的王明此时内心更是震撼，一个月前楚焕才被他揍的站不起来，一个月后他居然能战胜了自己的天才哥哥，这落差实在是太大。
……
在告别了王早等人后，王明将楚焕扶到了楚焕家里，楚焕稍有恢复，便轻轻把王明推开，面色苍白地坐在了椅子上冥想调息。王明眼神复杂地看着楚焕，不知作何言语。
“其实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楚焕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只见他不知何时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面色依旧苍白，但目光却十分明亮，“人生难免有起起落落，我此时的修为超过了你，但不代表我会一直走在你身前，你的那个天才哥哥也是一样的。”
“我有说什么吗？”王明冷笑，似乎毫不在意。
“你的眼神已经不对了。”楚焕有些虚弱道，“王明，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些过节，但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有些事情，如果我能帮的上你，那么我一定会帮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时，楚焕将一只手伸到了王明的面前，王明有些诧异，却发现楚焕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沉默片刻，王明叹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楚焕伸出的手掌处，随后在楚焕旁边坐下，道：“从小我就活在我哥哥的阴影之中，他只比我大了一岁，却什么事情都掌握的比我快，什么事情都如此明白。十四岁的我和他同时接触修炼，我试图在修行这方面超越他，可是结果呢？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打通了通体境界的第一脉，他却在一年之内连破四脉。每时每刻别人提起我们家都会说，王家有个小孩叫王早，是个天才。”
王明语气中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可是，谁又会想起我呢？哥哥他从小就能轻易靠着自己的天赋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做都无法超过他……我怎么做都无法打败他……虽然我哥哥从小就很关心我，但是一看到他我就感到十分压抑。”
王明转头透过窗户，像是看着远方连绵不断的山脉，又像是看着山上悠悠地白云道：“他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而我，只是我。”
楚焕听得这话，叹了口气，把盘坐的姿势换成了正常的坐姿，拿起桌上的一杯凉水抿了一口，道：“王明，你知道吗？或许正是因为你这种心态，所以你才会进境如此之慢。”王明有些讶异地转回头来看着楚焕。
楚焕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王明的目光，眼神微垂，缓缓道：“有座山，把你压住了。”王明微怔。
楚焕双手拿着杯子，面色苍白，想着之前莲姨教育自己的话，音量不大却是铿锵有力：“王明，我且问你，高山可高？”
王明想了想道：“高山自然高。”
“高山可大？”
“大。”
“高山之高从何来？高山之大从何来？”
楚焕一直看着眼前杯中水，双手一丝未动，水面平静。王明听得这话却是瞳孔微缩，抓着椅子托把的手紧了一紧。
他想起了在家里每一个清晨，自己醒来的时候，哥哥就已经站在门前，拿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他以为哥哥是在看哪本志怪小说，便没太在意；自己吃饭的时候，哥哥同样坐着，却是满头大汗，他问哥哥怎么了，哥哥却只是笑着说屋子太热。
现在想起来，王早每天清晨起来在看的真的是志怪小说而不是四书五经？王早每天吃饭时的“坐”，真的是在“坐”吗？
王明声音微沙道：“自大地变迁，风雨雷电中来。”
楚焕点了点头，知道王明已经被带入了自己的思路之中，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你懂就好。我再问你。
“登高之人为何登高？”
这次王明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答道：“为磨砺己身，为征服高山，为俯瞰天下而登高。”
“登高可苦？”
“苦。”
“可一蹴而就？”
“不可。”
“那么登高之人，最需要拥有的是什么？”
王明一愣，皱眉思索片刻道：“健康的身体？”
楚焕摇了摇头，之前莲姨问自己的时候，自己答的也和王明差不多。
每天下午实战的时候，自己无数次被莲姨轻而易举地打翻在地，无论用了多少次风皇拳，用了多少战斗技巧，都无法让莲姨挪动一步。
自己也曾无数次地升起过这样的念头：莲姨就像一座高山，自己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拂动这座山，这下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当自己颓然时，莲姨就吼道：“就凭你这样也想找到你的父母？你连我都无法打败，你怎么去打败那些抢走你父母的人？就凭你这种实力，人家随便放个屁都能崩了你，还想修行？还想找父母？想想你为什么要修行！”
他每每听到这番话，都会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斗志，而后强行逼迫自己爬起来再战。一个月过去了，虽然莲姨依旧稳如泰山，但也无法像刚开始那般一回合便让楚焕倒地不起。楚焕坚持的时间从一秒不到延长到了三秒。
想到这里，楚焕笑了笑，接着道：“登高之人，首重其心。有登高之心，才有了登上巅峰的可能性。王明，你在王早的阴影中活的太久，你可还记得你修行的初衷？”
“初衷？”
“是的，初衷。王明，你修行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王明苦苦思索了一番，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的思绪飘回了四岁的那年，阳光正好，他和父亲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飘啊飘。王明突然对着父亲说道：“爸爸，我要成为一个大修行者。”父亲转过头笑着问他：“噢？为什么呢？”王明道：“因为这样哥哥的压力就会小一点，我也可以守护我们家，我会让哥哥知道，我不比他差，不比世间任何人差！”
我不比世间任何人差！
王明紧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嘴上逐渐带起一丝笑意。楚焕看到王明的神情在逐渐变换，心中自然高兴。
王明站起来走到楚焕身前，抱拳对楚焕深深一鞠躬道：“谢了，楚焕。”
楚焕忙道：“好了好了，只是看到你想到了一个月前的我，这才和你说这些的，你莫要这般。”
王明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轻松的笑意道：“我知道了，楚焕，我这就回去闭关，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改日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便是。”
说罢，王明再一鞠躬表示谢意，随后放声大笑出了门去。
楚焕见王明推门而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再看向窗外的白云青山，眼中微动。刚才的一番话，是说给王明听，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无论眼前之山有多高多难走，无论天赋如何，起点高低，唯有勤勉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唯有不忘初心，方能得真正的始终。
初心……楚焕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迷惘。
爹，娘，你们在哪里？
似是被楚焕的迷惘所感染，房门后的巨蛋纹路又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