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鸿门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个女人在餐桌上唇枪舌剑,谁也不愿意有丝毫的退让。一旦面对Monica,蓝翦的口才就变得极佳,拿捏分寸,步步为营,堵得Monica哑口无言。
范天行看她的目光也渐渐从不满意到有些赞许,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他不会这么容易倒戈。只要Monica一天还是他的侄媳妇,他就会一直站在她这边,坚定不移。
“倘若你真的爱翊哲,你会让他因为你跟家里人反目吗?要知道,他跟Monica离婚,影响极远,甚至连整个寰宇集团也会受到波及。”
蓝翦停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伯父,一个公司的发展不可能没有起伏的。当年翊哲失忆,对寰宇的股价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最后,还不是被扭转乾坤,所以,我相信他的能力。”
顿了一会儿,她又补充说,“我还是觉得,没有感情的婚姻更悲哀。如果将来,翊哲不爱我了,我一定会放手,还他自由。”
大手搭上她纤细的小手,他看向她,眼神真挚,“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不会不爱她。他会一直宠着她,不离不弃。
“这不是在打比方吗?”她眨了下眼睛。
两人的互动,两人的亲密,两人的默契,不由叫在座之人诧异。Monica脸色发沉,他们有多甜蜜,她就有多记恨这个女人。凭什么她能俘获她丈夫的心,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Monica嘲弄着,“说得倒轻巧,时候到了,恐怕也不会放手了。”
蓝翦笑道,“如果爱人已经不爱自己了,请问还有哪些东西让人留恋?”
“别装不知。”
“范太太是说金钱地位吗?”
Monica不避讳,“难不成你舍得?”
“是个人都爱这些。只是……”她故意又停顿了下,存心吊起全场的胃口,“只是,对我这种从死神手里爬回来的人来说,钱财,地位,跟生命比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了。所以,我是在拿我的生命在爱他。”
范翊哲一怔,别有深思地看她。
螓首一抬,对上他的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询问着,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吃饭吧!”
“对,对,吃饭!”汪可馨赶忙招呼,“天行,你尝尝这道菜!”
范天行定睛一看,十分惊讶,“怎么会有咖喱鱼头?”
“小翦做的。”她笑眯眯地介绍,“她看见家里有石斑鱼,就说老头子你也许会想念新加坡菜,所以就小露了一手,你尝尝味道。”
范天行没有回应,径直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在新加坡多年,他最爱的便是这道咖喱鱼头,辣中带甜,香味浓郁,辛辣够劲,既能符合华人爱吃鱼头的特点,又融入印度口味,乃人间一大美味。
眉梢不禁慢慢舒展,这个蓝翦看起来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没想到这个厨艺,确实深得人心。这般正宗的咖喱鱼头,恐怕整个T市也寻不出几家能够媲美。
“如何?”汪可馨询问。
他语气平静,“差强人意。”
“我这才初学,做得不好,伯父多见谅,下回必定能做得好些。”蓝翦谦逊地说。
“这老头子我还不了解嘛!他说差强人意,也代表甚为满意了。”汪可馨笑嘻嘻地打圆场。范天行一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怪嗔着,“妇人之见!”
范悦也夹着尝了一口,道,“我也觉得还不错啊!”
“小悦,你喜欢就好。”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不免有些得意。为了今天的晚宴,她特地向范翊哲打探了范天行的爱吃的几道菜,再几经琢磨,勤加苦练,才能有表现的可能性。
见众人的视线全被蓝翦吸引,Monica心下生气,撂下筷子,闷闷道,“我吃饱了。”
“范太太,我听翊哲说你爱吃这鱼香肉丝,怎么不见你尝一口。”她笑脸相迎,眉目皆是笑意。
“没什么胃口,我倒不如上楼画图去。”她起身,又不忘嘱咐儿子,“瑞瑞,记得听婶婶的话,别胡闹。”小家伙窝在叔婆怀里,老老实实地点头,“妈妈放心,瑞瑞会乖乖的。”
她颔首,然后推开椅子,走向楼梯,长长的裙摆拖地,本该风姿摇曳,身影有些落寞。
汪可馨看了,有些心疼,“翊哲啊。你眼前这个蓝翦不差,馨妮也有她的好。你们的年轻人的事,我做婶婶的也掺和不进。只希望你好生处理,别伤害了馨妮。”
“婶婶,我记下了。”
Monica走后,这饭局也安静了下来,各人埋头吃饭,谁也没多说什么。范悦不知为何,频频拿视线偷瞟蓝翦,有一两回被她捕捉到了,回以疑问的眼神,她却下意识地撇去目光。
蓝翦一惊,莫不是被范悦看出些什么?可是她自诩今天表现还不错,也没露什么马脚,应该不会的。
晚饭后,蓝翦也只留坐了一会儿,便向叔叔婶婶告辞,准备回家去。范翊哲起身送她,汪可馨嘱咐着他们路上小心。
他们在车上之时,两人谁也没多说什么。
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细数一路上的风景。T市的夜景越来越迷人,越来越妖艳。
良久之后,他突然开口,“晚上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她诧异,抓不住重点,“那句话?”
“对Monica说的那句。”
“哎呦,我晚上跟Monica讲了那么多句话,我哪晓得是那句。”她嗔笑。
“拿生命来爱这句。”
她木然,那会儿她只想着如何赢Monica,无所不用其极,顺口就冒出这么一句。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已经入了耳,进了心。她扪心自问,多年之前,她或许还能做到拿生命来爱,现在的她,怎么可能呢?
只是这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而是径直挽上他的手臂,依偎了过去,灿烂地微笑,“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是真的便好。”
车子仪表板上微弱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她细瞧他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对她是极好的。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害怕看向他的眼,那双狭长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时,仿佛洞悉了一切,会令她无所遁形。所以,她常常会心虚地不敢直视。
在他身边多留一天,就多了一份依恋。
她也会怕,也会惶恐,怕到了那一天,自己会心软,下不来狠手。
“你在发什么呆?”透过玻璃镜,他注意到她在走神。她回过神来,无力地微笑,“没什么。”
翊哲,他日兵戎相见,但愿你莫恨我。只因,这些,全是你欠我的,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应该不算过分吧?
彼时,她也会想,倘若他一直不恢复记忆,永远都不记得她是谁,他们这份感情,是否也能延续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