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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银菇

又是熟悉的梦境,却是陌生的情景。

这次的梦与以往截然不同,格外清晰且漫长,宛然濒死时回忆一生……

缪方身为家族嫡长子,原本有着惹人艳羡的华丽人生,但当所有亲族于旦夕间惨遭屠灭,失去一切的缪方立誓复仇。潜修万载,苦寻千年,终查出元凶,并设伏阻击之。

凶名赫赫的魁屠,数万年来独闯宇宙横行无际,往往一时兴起便痛下杀手,而败者尽皆成了他的口粮。当缪方冒然出现,口称要报灭族之仇,自负实力的魁屠岂会辩驳,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战斗并没持续多久,甫一交手,魁屠徒手撕去缪方最细腻的颈子肉,尝过后惊为至味,遂疯狂追击。未料身陷绝阵,神体尽毁,幸得神器银菇庇佑元神不损。

但当魁屠化作无数分神四散远遁,满拟能轻易脱逃时,缪方竟不惜自爆神体,拼死灭尽其全部分神。

最后的画面,却是银菇吸收两人的元神碎片形成器灵,然后落入初生的婴儿额头自行认主,交叠的记忆始致真相大白:凶犯另有其人,魁屠只是被设局嫁祸。

“唷,我们的小主子终于觉醒喽!”

明星忽然听到这源自脑海的声音,心念甫动,便“见”到一片茫茫银海,海上虚悬着那朵细小银菇。

银菇中倏忽显出一物,体圆头扁,四肢皆无,脑袋上只有两眼一嘴,邪异的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滑稽可笑。

原来明星的怪疾,正因为神器银菇的认主使元神大幅强化,导致相对衰微的凡躯难以承受,直到与银菇完成融合,也就恢复了健康。

器灵眼中倏然射出狂怒的血光,“小娃儿,爷会让你封王称帝,你只须尽快找出真凶,好为爷报这鸟仇!”

明星吓得猛一哆嗦,这番话不但声震如雷,内容更如晴天霹雳,自己连封王称帝是啥都不知,更何况给他们报仇了。

“作为器灵,当着主子面儿爷前爷后,是不是太放肆了点?”明星岂能任由器灵唬弄,必须得让它知道,谁才是主子!

器灵面容几经扭曲,又肃然说道:“作为器灵,孤才是神器管理者,唯有孤传授的法诀方可操纵银菇,你若不从,待你死后,神器自会有新主人接替。”

明星立时怔住,如果器灵所言不虚,自己这名义上的主人,岂不反要受其挟制?

器灵怎会不知明星的小心思,桀桀笑道:“爷只要你赶早复仇,其他杂事概无兴趣,有爷的调教,白痴都能宇内称雄,还委屈你了不成?”

“吹得那么牛,还不是被人害死了。”明星不禁腹诽。

“哼,爷还需要吹牛?若非这小子会布阵,来十个都只是老子的菜!”器灵当即大怒驳斥。

明星这才知道任何念头都瞒不过器灵,沉吟片刻,便决定同意。

“不就是报仇嘛,反正也是不知猴年马月的事儿,而且与我的目标并无冲突,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吧!”

“嚯,口气倒不小!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狗屁目标?”

明星无意回应器灵的嗤鄙,曾经那些破碎的梦,不仅是神灵转世的铁证,更让他领会到宇宙的无限精彩,从而有了根植于心底的梦想——壮游寰宇。

宇宙浩瀚无际,如何游历得尽?明星却抱定这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只因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目标。

他注重的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结果,而是终身为之不懈奋斗的美妙经历。

当明星问及有关银菇的秘密,器灵竟支支吾吾起来。

“爷捡到它时就那破落样儿,半个器灵也没,若非法诀有点儿意思,爷哪会看上?”

“别的爷不知道,单凭能自生器灵这一闻所未闻之奇事,准保不是寻常玩意,你自个儿慢慢摸索去吧!”

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庞大得无法想象的内容,却能让明星顷刻体悟。

其中最令他惊诧的,是关于识海银菇的描述:银菇外相昭示元神强弱,修为精进即变长,吸纳元神则增粗,唯元神壮大方可修为进境。

“吸纳元神?这……”明星怎能接受杀人夺命的勾当,不禁打起退堂鼓。

“愚蠢!修行本是逆天之事,夺天地之造化,与夺万物之造化,两者殊途同归,何来正邪之别?”器灵含忿说着,忽又狂笑起来,“不想为恶,大可专找恶人下手,无论哪个世界,都少不了该杀的恶人!”

明星愣愣不语,器灵的话可谓鞭辟入里,令他无从反驳,更油然生出理该如此的想法。

意识脱离脑海,发现自己竟仰躺在小水潭中,四周草木蓊郁,外围环绕的却是百丈绝壁,光滑得连藤蔓都难以附着,这才记起了自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故老相传,这本是一座囚禁巨型妖龙的神山,悠久的岁月致封禁渐渐失效,妖龙得以撞破山石脱逃,留下百丈天坑,遂得名腾龙天坑。

而天坑上的栈道,则是古代山民心血与智慧的结晶,只须步步谨慎,便可跨越无虞。

经过四天漫长的征程,明昊一行克服无数艰难险阻,眼看跨过崖壁栈道便是一路坦途,明星却因连日急行致心力交瘁,忽然发病栽倒。

明昊虽拽住了系在明星腰间的保命绳,但骤然大增的重量压断了木栅,若非及时抓住主梁,明昊自己也会被拖下天坑。

整段栈道随时都可能崩坏,生死一线之际,明星深知唯有牺牲自己才能成全大家,多一分犹豫都可能连累所有人送命,于是决然不顾明昊的喝止,用尽最后力气脱出绳索,主动堕入天坑。

结果便是恰恰掉进这深潭,更因祸得福掌握了神器银菇。

“真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冷,得快点生火才行!”

好不容易燃起火堆,望着四面滑溜的绝壁和天上堆叠的乌云,明星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天坑本就酷寒,一旦入夜下雨,以他近乎虚脱的状况,绝难熬到天明,这种境况之下,所谓神器银菇,还不如一根柴火有用。

明星苦寻良久,幸运地发现了一座残破道观,虽然摇摇欲坠,至少也能遮风挡雨,无异于是眼下的救命稻草。

步入道观,竟有一股奇异气息扑面而来,闻之心旷神怡。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大锅,锅下的灶台全由灰黑色方砖垒成,表面还泛着淡淡光泽。

“啧啧,这也算灵石么,灵气弱得还不如爷的臭屁……”

“灵石?”明星眼前一亮,无视器灵的粗言鄙语,立刻奔向灶台。

哪怕三岁小孩都知道,灵石是仙人修行的必需品,也是可以换取任何宝物的硬通货!

明星最迫切的渴望正是逃出天坑,眼下修行强身方是唯一出路,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凡神器必有使驭法诀,银菇的使驭法诀正是名为《造化无极》的修行功法,初篇为炼气篇,须以银菇为引灵识为力,集聚灵力形成气旋,即告成功。

明星当即盘膝端坐,静心、理气、宁神,折腾良久才缓缓入定,心神内守凝聚灵识,观想丹田自生气旋,尝试吸纳灵气。

然而银菇始终没有半点动静,遑论吸引灵气,累得几欲吐血。

“难道神器坏了?”以明星的定力,也难免心浮气躁。

“这种小问题爷才懒得管,问他!”器灵不无尴尬地撇撇嘴,又淡然说道,“功法要诀在于观想导引,元神强度是关键,症结既是元神不足,孤以为仅有一法可行。”

“什么办法?”明星隐有不祥的预感。

“拼死一搏。”器灵平静说罢,又谑笑不迭,“修行还得玩命,之前怎么就没修死你呢?依爷的意思,慢慢修他个一年半载,也能成功!”

明星揉了揉眉心,洒然而笑:“那就是没得选咯!”

即使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也须尽早与明昊会合,何况还有拜入仙门的难得契机,看来确实只有拼命一途了。

有之前的经验,明星很快心定神宁,观想丹田内生出一股无形气团,渐渐化为旋风,狂风,飓风——不断加快,不断壮大,直欲绞碎整个天地,吸尽世间一切!

大脑很快开始阵阵剧痛,强烈的晕眩感汹涌迭出,恰似那深恶痛绝的旧疾,也意味着即将失去意识。

突如其来地,某种玄妙预感袭上心头,仿佛成功已近在咫尺。

明星怎会错失良机,怀着决绝的意念,以悍不畏死的气势发起最后拼杀,灵识仿佛化身巨人,张开狰狞巨口,吞噬苍穹!

忽有清流直出脑海,沿循筋脉径通丹田。

刹那间,不但所有痛楚如雪消融,同时双手一热,丝丝灵气钻进脉络,似百川入海,悠悠朝丹田进发。

明星惊喜如狂,却不敢有半点杂念,努力驱动丹田灵气旋转凝炼,不久气旋便初具雏形。

直至四块灵石耗尽,气旋渐趋饱和,开始急剧加速。

待到气旋速度再难增长,明星猛地收敛全部心神,彻底放弃对丹田的制御。

这一步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倘使气旋未凝炼完全,自会以失败告终,而即便圆满完成,一旦收敛心神时有半分犹疑,也将扰乱气旋的平衡,导致功败垂成。

霎时间,明星心神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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