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镜觉得自己已尽人事,她做不到的,便是天命。
两封书信她请了路边写字先生代笔,特意挑了六方亭会面,那一处没人打搅,水域又浅,最高处也不过成年男子胸口,何况这一连十几日天晴,水量更少。再者水底细沙为床,没有什么尖锐的石块,不会伤着沈之榷。即便真有什么意外,那附近繁华,也可马上呼救,施以援手。
她赌沈之榷的好奇和不死心,赌顾准的稳妥和不放心。
她赌沈之榷惧水,赌顾准必救。
所幸,皆如所料。
那时当真是惊险,她恰好瞥见顾准前来,行动早一步,顾准来不及看清沈之榷,晚一刻,顾准便到跟前。实在谋划得当,有如神助。
她不指望,他们立刻和解,只求沈之榷经此一遭,能重返考场,让顾准心安。
她最后那一句,再明显不过。
那晚之后的情状,赵长镜并不知晓。据后来沈之榷所言,他们二人在她走后,面面相觑,好不尴尬,毕竟三年未见。
他只说:“不误考期。”
他只应:“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
次日,赵长镜心情颇好的同顾准问候,不料,又被赏了四个字:“多管闲事。”比起“多嘴多舌”倒是少了不悦,似乎不是真的生气。如此不知好歹,赵长镜所识之人唯他一个。
瞧惯了顾准这般,她也懒得计较,一心只盼沈之榷前来。他若不来,她的谋划便不算功成,当真落了个“多管闲事”的狼狈名声。
沈之榷在初试最后一日姗姗来迟,晚得让赵长镜以为自己失算。
他有才,确实不假。赵长镜为试他,特意从上学监的高阁里寻了几卷古本,挑些句子要他解。没想到,他竟也看过那书的抄本,谈论起来还可联系时局,所思所讲,皆中要害,足见其才学殷实,聪颖过人。
考试完毕,赵长镜暗自庆幸,沈之榷没有负气而走,这样一个人才弃考,岂不是自己失职?能与他结识倒也是一件乐事,虽说过程有些曲折。
沈之榷临走时,向赵长镜行了个深躬礼,掌心朝内交叠于前,弯了半个身子,俯首伴随一声恭恭敬敬的致意:“多谢赵大人。”礼毕,又向顾准拜别,却没说话。
他走到门槛,住了住脚,似乎想到什么,回头冲赵长镜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赵长镜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