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顾妈妈见五可紧咬牙关,脸儿胀红,呼吸急促。以为五可这几日染了风寒,急忙拉过五可,将自己的眼皮贴到五可的额头上,测量五可的体温可否正常。
“五丫头可是病了?”柳氏紧张地探过头来问道,面上满是关切之色。
“母亲,顾妈妈,我只是想小解,被憋的。”陈五可抬起一张粉馥馥小脸儿,羞涩地道。
“阿弥陀佛,无事就好。我的儿,你须得再忍一忍,待人流散了,我叫人马上陪你方便。”柳氏长吁口气。五可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对一干关注自己的人撒着小谎,反正自穿越过来,为了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她已不知编造了多少谎言,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吧。看看眼前形势,她知道乖乖呆在车里是最明智之举。
顾青春抬头,费力地对高台上的獐头书生狂吼了几句。獐头书生正讲得尽兴,哪里听得进他说话。那白衣公子好像天生的脾气不好,当时就怒了,突兀地自喉中发出一声尖利的狼号,倏地腾空而起。
“My God!”陈五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叫。她是大大地被刺激到了!轻功啊!她终于见识了传说中的轻功。前世与父亲共看访谈节目,才只看到一位年逾九十高龄的修为极高的道长表演了越过二三米高的围墙而已,她曾为此不胜唏嘘,却不想在今生弥补了这个遗憾……
白衣翩翩,身轻如燕!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敏捷的身躯在空中旋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已稳稳地落在高台上,老鹰提小鸡一样,抓起那獐头书生,也不看下面有没有人,纵身跃下。刹时,那围观的人都被吓破了胆,呼爹唤娘的,纷纷作鸟兽散,那獐头书生虽意犹未尽,但落地后已吓得两股发颤,只能垂头丧气地随了那白衣公子走了。
方才还熙熙攘攘,拥挤不堪。刹时间如秋风扫落叶般风流人散,五可在赞叹古人动作迅速敏捷之时,忽又想到,前世有些现代人行动迟缓,一定与生活无规律,暴饮暴食有关。古代没有电灯,想过夜生活也是很困难的,不过这样的生存环境,大大利于人类的身体健康。
这猝然冷清下来的街道可真安静,以致陈五可听到了三锦和四绣的感叹。
“真是神骏啊!”五可回头望去,四绣双手托腮,凝望那锦衣公子远去的方向,尽管早已人迹杳杳,她的目光犹自留连忘返,颇有些痴态。
神骏?那锦衣公子又不是马变的。对这句赞誉之词,五可实在不敢恭维。
“不过花拳绣腿,哗众取宠罢了,若有真功夫,他为何不征战沙场。”三锦冷然道,五可却听得出她言语里的失落和嫉恨。她对这惊鸿一瞥的男子印象应是深刻,但她却深深体会到两人之间的种种悬殊,所以她只有把自己极为钟意的人或物贬到最低等,才能掩盖自己心中无言的失落。自己对前世的暗恋对象就是这样的心理,想到此,陈五可对三锦报以深深的,悲悯的一瞥。
“当街掀帘,哪家闺秀像你们这个样子,快快回到轿中去。”见顾青春向自己的车马走来,柳氏才从茫然失措中清醒过来,大声斥道。众妈妈忙落下轿帘,继续前行。
因骑马,远远被抛在后面的陈无垢这时方才赶了上来。一见顾青春,眼前一亮,便开开心心的上前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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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阻塞终于解除,车把式抬头看看头上的太阳,大如圆盘。此时已近正午时分,忙吆喝一声:“亲家夫人,小姐,可坐稳了,咱们再快走上半个时辰,也就到了。”说罢挥鞭一阵疾驰,五可此时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听柳氏悄声言道:“这老相国真真会做戏,知道位高权重,惹人嫉妒,怕自己百年后祸及子孙,一定要告老还乡。吵吵囔囔了许多年,今年虽未回去他余杭老家。却也如愿以偿地不再理那朝事。日日野草闲花,亏他想得出来……”
五可笑道:“母亲,那高台上的定不是什么落魄书生,应该是皇上派出来四处游说的人在弄景罢。顾老相国万两黄金不受,又拿出自己的俸禄充实国库,恐怕也是皇上想让众臣子争相效仿,所以才如此这般。”
柳氏抬眼细看了看五可,叹道:“凡是我们可儿总是有与别人不同的论断,你小小年纪,脑筋转得倒快。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国家大事,不是咱们妇道人家好议论的,以后要少说为妙。我只说这顾老相国老奸巨滑,其它的事,倒想不明白。”五可连连点头称是。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靠在一旁,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柳氏掀开帘子瞅了一瞅,车夫正同了几个穿了同样仆人衣物的人在说话,柳氏道:“怕是要到了,李妈妈,你去把二乔,三锦,四绣叫了来,我要同她们说话。”李妈妈忙下了车去招呼。
“夫人,你真的要带二乔,三锦,四绣小姐去畅春园,你不怕她们在那里做下什么不光彩的事,给大小姐丢脸?”顾妈妈忧心忡忡。
柳氏道:“我们原是满身铜臭的商股之家,即使你大小姐以智取胜,赢得了这段好姻缘,也改变不了顾家人对陈家的印象,反不如让她们出来见见世面。瞧瞧什么才是大家举止,免得做那井底之蛙,一味的坐井观天,从今让她们也收收往日在家时那骄纵轻狂的模样。也或还会有些造化。你没看见她们的娘,为了女儿的前程,处心积虑,不惜一改以前对我的不甘,卑躬屈膝。我就帮助他们圆了这个梦,再说,这都是老爷的儿女,我给她们机会,也算对得起死去的老爷。
二乔,三锦,四绣都到了,除了二乔,那两个都因心潮澎湃,面泛红潮。
“见过母亲,”三人齐齐给柳氏行礼。四绣因为紧张声音发颤,二乔头上的钗也在不停地抖,三锦倒还镇定些,可也在不停地调弄自己头上金簪,她的心里也颇不平静,怕是极想给顾家人留个好印象,不知道顾家除了大姐夫之外的两位公子可都娶了亲不曾,实在不可以,靠着顾家的面子攀个小家公子也算是功德圆满。
五可在心中默念:鱼呀鱼呀快上钩,没有大的小的也将就。这句比喻应该能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地道出陈家几位小姐的心思了罢。只不过是出来走走亲戚罢,却难为了这些古代的夫人小姐们,总能计高一筹地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能攀高枝的机会。
柳氏叹道:“你们到今日才算齐了心,倒表现得像是嫡亲的姐妹。这是你们第一次入京,马上就要到顾家了,那顾相家是何等人家。世代簪缨,这些读书的人的,最是讲究规矩礼法,今次又是去你大姐姐家做客,他们家姐妹兄弟都到齐了,少不得会有些比较议论,你们要进退有度,不可轻狂,见了新鲜东西,不可因好奇东张西望,人问你话,只大大方方地答。不可含胸低头……与人说话要面挂微笑。
赏了东西就接,不要推推搡搡的让人以为咱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好歹,你们的父亲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要让他们以为咱们陈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家端出吃食,你们别跟饿虎扑食似的,好似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让人家瞧了说商人吝啬。”
柳氏这一阵说,二乔,三锦,四绣心里越发慌张,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面上写满惶恐。柳氏叹道,“罢了,罢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我却不能多要求你们,你们只小心谨慎,莫要多说话,不要给你们大姐姐丢脸就是。省得我后悔带了你们来。我虽是答应了你们的亲娘,带你们出来。若是你们不长脸,我却也无法抬举你们。”
“一切皆依母亲所言。”三锦眼珠转了转乖巧地道,心间却想着先听了你了,到时我见机行事,你却管不了那么多。四绣虽说平日骄纵专横,如今却没了主张,只能见样学样。面无表情地重复下三锦的话。惟有二乔目光忧郁的目光紧盯地面,一言不发。
陈五可用温热的小手紧紧握住二乔的,二乔抬头茫然地冲她微笑,五可回她一记璀璨的微笑:“二姐姐,顾府是座美丽的大花园呢,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逛。”二乔的面上终于见到点儿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