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姜启岸启程的前一日,姒璞起了一个大早,去了后厨找叶娘,两人不知再商量些什么。
当姜启岸坐到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不免有些疑惑看向管家:“这……”
不等说完,就见姒璞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来,尝尝我做的菜,”说罢,就见后面一个个穿着翠绿色小衫的丫鬟们端着白底蓝花的盘子上来了。
“喏,给你筷子”看着姒璞满心欢喜的想让自己尝菜,姜启岸也不由得笑了笑:“好,那我便尝尝。”看着桌上的五菜一汤,姜启岸倒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于是挑了挨着自己最近的圆笼包,轻轻一咬,香浓的肉汁味,瞬间刺激到了姜启岸的味蕾:“味道不错。”
“好吃就多吃点”姒璞满心欢喜的帮姜启岸布菜。
姜启岸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菜,有些扶额,实在是忍不住开口:“说吧,你又什么事要我帮忙。”
“嘿嘿”姒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去吴国。”
“你想去?”
姒璞看向姜启岸,漆黑的眼中带着点点碎星的斑驳:“毕竟那是我的故乡吧”
“好”
“谢谢”姒璞没想到姜启岸这么快就答应,好生喜悦。
却没想到,姜启岸接过姒璞手中的茶杯:“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姒璞有些不不满。
“你要待在我身边,因为那里并不同于这里,你若不待在我身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无法帮你。”姒璞听了姜启岸说的条件,是对自己无害的,索性就答应了。
早饭过后,姜启岸还要去皇宫向皇上辞行,顺便还有要事相商,所以便早早离去。留了姒璞一人回房收拾衣物。
姒璞满心欢喜的走在路上,突然间感觉到有人重击了她的颈部,然后便晕了过去。
一个黑衣人从姒璞身后出来,一手抱住姒璞,一边说道:“出来吧!”
只见一身玫红色长衣的墨画慢悠悠的从后面的草丛中走了过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亥时,四王府灯火通明。
姜启岸回府,见下人们都还在收拾东西,便先回了书房稍作休息,刚进去就见墨棋站在一旁,双手抱拳:“王爷,您是否要带着墨扇?”
“必然要带着,不然,怕二哥会起疑心。”
“可是,王爷明知道她是……”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我怎么做我还是清楚的。”说着,姜启岸摆手让墨棋下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墨琴墨画一同进来,墨琴上前道:“王爷,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嗯,姒璞呢”
“这……”,墨琴有些迷茫:“一下午并未见过”
“姒璞姑娘早早就睡下了”墨画生怕墨琴坏了什么事,忍不住插了嘴。
墨琴有些迟疑的看着墨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很早便要赶路”,于是墨琴墨画两人也回房休息去了。
“四哥”
姜启岸站在城门前,姜启临、姜启风等人前来送行。
“四哥怎么不见姒璞”姜启临在出行的队伍里找了半天,也不曾见到姒璞的身影。
姜启岸还未做声,就见一旁的墨画突然插话道“姒璞姑娘昨夜偶然风寒,便不与我们同去”
姜启岸上马,回头看着姜启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姒璞便交给你照顾了”
马蹄声渐行渐远,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出发。
墨琴墨画骑着马走在后面:“你怎知姒璞姑娘偶然风寒,不能与我们同行”
“你不知道,早晨主上要我去叫姒璞姑娘,谁知道姒璞姑娘连门都不开,让我转告主上她不与我们同行”
“就这样?”墨琴多少有些不信,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当然”
姜启岸听着后面两人的话头也不回道:“你们莫要闲聊,去后面看看队伍,最近这两天就要辛苦一下大家了”
“是”
乳白色步履出现在姜启临眼前“王爷”
姜启临笑笑拉过珉絮的手:“你来了”
“王爷说,让我过来照顾姒璞,难道她没有一同启程去吴国吗”
“嗯,听四哥说姒璞染了风寒,暂时无法远行,所以,你同我一起去,这段儿时间她就交予你照顾了”
“这是自然”
两人准备去看望姒璞,估摸着这时姒璞应该刚起,还没有吃饭。于是二人又去食满楼逛了一下,带了一些点心去看望姒璞。
“笃笃”姜启临敲了半天门都不见姒璞来开门,心想有些不对,他朝珉絮使了一个眼神,珉絮似是明白了什么,直接推门进去,整洁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两人不由的大惊。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姜启临思索半天“亦影”
突然一个身穿灰黑色衣裳的人影从外面蹿了进来,直接跪到他的面前“卑职在!”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保护好姒璞的吗,现在她人哪儿去了?”
“是卑职的失误,卑职……”灰衣男子不卑不吭。姜启临微怒:“哼,你现在立马派人去找”
“是”一个单字蹦出就见亦影的男子抱拳,退下。
见男子退下,珉絮转头问向姜启临:“王爷,要不要命人快马加鞭追上四王爷,告诉他”
“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可不行,等四哥到了京都再飞鸽传书给他”
……
在一个阴冷又潮湿的角落里,杂草疯狂的生长,不知那里来的藤蔓上可比刀剑的芽儿,也在使劲的破藤而出,浓浓的水雾打湿土壤,爬虫一个接一个的向外爬出。寒气一阵一阵向地上缩卷着身子的姒璞袭来,慢慢的姒璞醒来,脖颈上的微痛证明了姒璞自己处境不善的局面。姒璞的四肢冰凉,犹如刚从冰窖走出,可头却烫的很。
姒璞沉重的眼皮打拉下来,又陷入了昏迷。
两天后京都城门前
姜启岸带着队伍正要进京。
“四王爷”一个尖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姜启临向前看去,那人身材有些臃肿,身子却自然弯曲,一身枣红色绣鹤长袍,拿着拂尘的手交叠于身前,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不紧不慢的走到姜启岸的马下。
“四王爷,奴才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你的到来。”
姜启岸只是“嗯”了一声,大步一迈下了马,身后的墨琴墨画也随着下马。
那太监毕恭毕敬的朝姜启岸行了礼“王爷,今日风尘仆仆的来到,怕是不好直面陛下,所以奴才先带您到您的住所去”
“好。”姜启岸面无表情,像是又恢复到以前一样。
浩浩荡荡的部队来到驿站前,就见门口的守卫纷纷向那太监行礼“仆公公。”
仆公公又向姜启岸行小礼:“四王爷,这是皇上专门为姜国大使建造的住所,以后凡事姜国使者都可住在这里。”
姜启岸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姜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两只石狮子神情严肃,带出一种混天然的威严。同样是朱红色的柱子,笔直的伫立在石狮两旁。
进府后,就听仆公公道:“四王爷,今日你们就在此休息,房间都已安排好,明日等奴才再来带王爷进宫。”说完便摇晃着他那有些臃肿的身躯,迈着细小地碎步离开。
墨琴墨画带领着下人去将东西放置好。
姜启岸不停的大量着这里,雕栏玉砌,碧瓦朱檐,随处都可见到一些精致的小亭子,绿荫环绕,到处都是金银雕制的器物好一片奢华的景象。
推开房门,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以玉雕琢笔筒的映入姜启岸眼中,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屋子,不由自主的赞叹吴国果真是富有,且建筑与姜国大不相同,看来还是有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两国交流的。
天色有些灰暗,一个亭子里,桌上的烛光显得十分明亮,在火光的映衬下,墨画看着从天而降的信鸽,嘴角露出了迷离的微笑,展开手中的纸条,是姜启临的字迹:
姒璞失踪
已派人寻
墨画冷笑,这纸条我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姜启岸的,姒璞你就自生自灭吧。纸条在火焰中慢慢燃烧成灰烬,吹散在风里。趁着夜幕,信鸽启程飞走。
……
一座楼阁台榭如琼楼玉宇般的,在渺渺雾霭中若隐若现,层楼叠榭皆用银器,玉器所制,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玲珑凿就,犹如人间仙境。
楼台中,白色的轻纱随风起伏,珠帘上的白玉珠相碰发出细碎的响声。一个男子有些疲惫得躺在雪白的貂绒毯上,绛紫色丝纱的衣衫被风儿带起,轻轻摆动。有些凌乱的墨色长发未绾未系随意散落在身下,一些碎发遮住他眼眉,眉心中间有一朱砂痣,肤如凝脂却有些苍白,薄薄的红唇上下张合,喃喃之间吐出几个字。
纯净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沙哑,传入耳中却能魅惑人心。
贰
“嘶”
指尖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姒璞的神经,身体微微一动就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感,寒气袭上心头姒璞不得不抱紧自己,不知是疼不知冷还是冷不知疼。
姒璞环顾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那双装满繁星的眼睛也早已黯淡无光。
姒璞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异常沉重,借着石缝的间隙,姒璞看清禁锢着自己手腕脚腕的铁链,阵阵痛楚彻骨,原是铁链内密密麻麻的针尖在作祟,这些针尖轻易的扎入姒璞的皮肤里,渗入到血液里,针尖上已是锈迹斑斑。
姒璞苦笑不已,竟不知是谁如此恨她。像是放弃挣扎一般跌坐在地上。
忽然之间,一个在反光的物体,吸引了她的目光。忍着身体上带来巨大的疼痛,缓慢的爬过去。
地面上,一只残破的金钗安静的躺在杂草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姒璞急忙拿起金钗比量了比量。却忽略了金钗上早已凝固到发黑的血迹。她跪坐在石墙前,拿着金钗在上面细细的磨了起来。
此时,姜启临站在大厅里勃然大怒的吼道“什么,你说什么?”突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的抓住黑人的领子。
旁边亦影面无表情地半跪在姜启临面前,没有丝毫慌张“是卑职没有管教好属下,卑职这就再派一队精英去寻姒璞姑娘”
“哼”姜启临十分不满:“我要你亦影亲自去找”
“可是卑职是……”
不等亦影说完,姜启临甩袖就走。
“咕咕”一只脚上绑着纸条的白鸽从天而降,骄傲的昂着脑袋证明他不一般的身份,爪子上的纸条被墨画取下。只见纸条上面写有两行字:
姒寻未果
岸莫着急
看着纸条,墨画笑逐颜开,要知道姒璞失踪的事情,姜启岸还不曾知晓,姒璞你是死定了。不过纸条自然不能被人发现。
墨画快速的将纸条塞进袖子里,然后轻轻的抚摸着鸽子背部,另一只手不知在往鸽子的嘴里塞些什么。
就见墨琴一步步走来。看到鸽子不经有些奇怪“难道王府出事了?”
“没什么,怕是我的信鸽想我了,来看看我”墨画双手托起信鸽朝天上扔去,鸽子展开翅膀飞上天空。
“我回去了”墨画开心地迈着大步伐向前走去,衣服上的饰品也随着摆动。
墨琴这下子不得不怀疑墨画有事瞒着她,只怕是王府出事,墨琴立马去寻了个亲信小厮回府去查看。
那只鸽子悠缓的飞着,突然从天空中直直地坠下,划过一条白色的线。
姒璞用金钗撬手臂上的锁链,又打量了石门半天,嘴角微翘,轻易的就撬开了石门,姒璞拖着满身伤痕磕磕绊绊的走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金钗插入凌乱的发髻里。
她摸着石墙,在幽黄的烛灯下,摸索着前行。
姒璞四处望着,发现自己像是在一个洞**,周围皆是石壁,楼梯层层环绕至少是九层,每层都是用石雕的栏杆,随处可见棕色的纱帐与浅褐色的帷幔,几步之内就会有一座形状怪异烛台,蜡烛在不停的在燃烧,发出“嗞嗞”的火花声,在幽暗的烛光映衬下如同地狱。
“主子,那女子怎么办,事主可是要……”那男子一顿,把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姒璞听到琐碎声音不由自主的寻去,借着宝珠制成的灯座,一下子躲到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偷偷的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向下望去,原本暗淡的眸子有了些细碎的光芒。
明黄的大厅内浅褐色的帷幔四处可见,大厅内,一只镂雕梨木刻花卧榻坐落在正东方,一青衣男子面相猥琐半跪在卧榻前,正用手做着杀头的动作。
姒璞想要看清那卧榻上的人,却不曾想,层层帷幔缠绕遮住了榻上的人,不过依稀可辨是位女子。
她大红色的裙摆锥在地上,一支朱红色绣花鞋露了出来,顺势看上去,那女子的脚腕上戴着赤金的脚环。
只听那女子道:“哦?那又如何,留着她自生自灭吧”声音细腻,传入耳中却怎么听都不舒服。
听完这些她也来不及多想,一瘸一拐的去寻找出口。突然又是个身着深青色的男人挡住姒璞的去路,姒璞看那男子面相不善,转身就想离去,谁知那男子突然拔刀,姒璞想也不想从发髻中拔出金钗,锋利的针尖插入男子的心脏。
姒璞有些惊恐的望着男子倒下,想尖叫,却又发不出声响,姒璞慌了,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立马寻路出去。
也不知姒璞是从哪里跑出洞穴,就见周边皆是树木丛生,姒璞有些不知所措,直直的奔着前方跑去。
姒璞站在高处看到一架马车悠缓的向前行驶,姒璞有些心急,一个不注意便滚了下去,正直的滚到车前,那驾马的少年已惊,急忙拉住马车,马车一震。
马车受震,马车里的人也不慌道“怎么了”,听到有人说话,姒璞觉得这声音就如行云流水般的清澈。
少年见姒璞额头被磕破,鲜血直流,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公子,有人受伤了!”
马车里的人好像并无救人之意:“那便绕开走”这次声音里多了些冷淡。
姒璞望着少年,眼里含着泪花,生怕他不肯救她,姒璞拼了命的嘶喊,奈何却发不出丁点声响。
少年不忍直视,只好调转马头,车帘轻轻飘起一个角,姒璞看到车里的人,霎时间姒璞不由得呆住,好美……
那车里的人只是瞥了外面一眼,一个脏兮兮的人衣衫褴褛的趴在车前,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凝固。
姬如兮以袖掩面,面无表情的准备合上双眸,却一下子看到姒璞手中的金钗,尽管上面锈迹斑斑还带着干掉的血迹,姬如兮还是一下子辨认出来,那款式是他所最熟悉的。
来不及多问,就听姬如兮道:“将她带上吧。”少年得了命令,跳下马车,将姒璞扶起,姒璞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的晕了过去。
少年扶着姒璞,不知把她放在哪里,面对上与不上,有些不知所错,只好站在马车下,等着公子发话。
“把她扶上来。”
少年费力的将姒璞弄上马车后,才又重新驾起马车。
姬如兮看着姒璞躺在自己面前,满身伤痕,却没有丝毫动容,毕竟从九孔殿里出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良之人。
于是他伸手去拿姒璞握在手里的金钗,他小心翼翼的掰开姒璞的手指将金钗拿过来,从马车内的暗格里取出一块绢布细心的擦拭。
不过不得说这马车内外实在是大不相同,从外面看不过是一架普通的马车,在内,却是奢华而简洁,姬如兮坐在貂绒毯上,周围的窗纱旁都有细碎的珠帘,马车内还有四五个暗格。
金钗渐渐被擦干净,细致的款式露了出来,上面虽然有些划痕,到不难看出是以细小的纹路雕饰出的三朵栩栩如生的桃花,桃花后是两支竹子,竹子之上还点缀着几片桃花瓣,虽无珠花做装饰,但是这金钗雕的活灵活现,必定会让女子爱不释手。
姬如兮摸着金钗上的纹路,有些出神。
冰凉的金钗被握的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