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鬼魂身体轻飘入云,速度更是日行千里。有很多游魂野鬼,由于无人祭奠,也无经济来源,在与周围鬼魅相处便会囊中羞涩生活甚是拮据,于是便产生了这种鬼驮人,来换取报酬的买卖。
白瞎子刚刚使的正是寻阴人的招鬼之术,才唤来附近的鬼魂帮忙。
那个鬼魂似乎干这一行当有些日子了,驮着白瞎子,虽是个体力活,但一路上仍然健步如飞,也不忘跟白瞎子攀谈两句,“我说,你一个瞎眼老头,这是到白眉山作甚?”
白瞎子双眼微闭,“好好赶你的路,这么多嘴干嘛。”
那鬼魂吃了闭门羹,傻笑了一句,“我只是听说,白眉山上妖魔丛生,还有一个叫鬼姥的婆娘长的那是美若天仙。”
白瞎子一巴掌扇到了那鬼魂的头上,厉声道:“你这话要是让鬼姥听到了,恐怕会挖了你的双眼。”
那鬼魂并不生气,反问道:“这么说,你听说过鬼姥。”
“何止听说过。”白瞎子闭着眼睛,似在打盹儿。
那鬼魂听白瞎子这么一说,顿觉得他并非一般江湖术士,忙问道:“那不知高人是?”
白瞎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样子不想再聊下去,便有气无力地说:“白方圆。”
一听背上驮的是寻阴派的掌门白方圆,那鬼魂顿时心里一惊,脚下一闪,差点把白瞎子从背上摔下去。白瞎子经他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骂道:“你这鬼祟,是要摔死我这一个瞎眼老头啊。”
那鬼魂吓的脸上一红一紫,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早就耳闻寻阴人白师傅的名号,没想到有朝一日能驮着白师傅赶路,小的真的三生有幸,没有顾及到脚下,白师傅莫怪,莫怪。”
白瞎子见惯了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徒,便说了一句:“罢了,罢了,赶紧赶路。”
听白瞎子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那鬼魂稍稍放下心,不过也不敢再乱什么话,生怕惹白瞎子不高兴,一招半式弄得自己灰飞烟灭。那鬼魂不再言语,脚下生风,专心赶路,白瞎子也落得个耳根清净,闭目养神起来。
半天的功夫,依然到了白眉山脚下。那鬼魂放白瞎子下来,白瞎子微睁双眼,问道:“怎么,多给了你五万冥币,就不把我送到山顶。”
那鬼魂面露惭色,说道:“白师傅有所不知,我曾有四个兄弟,生性好色,一心贪图这白眉山上鬼姥的美色,十年前上山至今未归。据说,他们四人被鬼姥捉去,现在沦为鬼姥的的轿夫,抬着鬼姥的轿辇风来雨去。白师傅还是饶了小的吧,小的实在不敢上这白眉山。”
白瞎子摆摆手,“也罢。”
那鬼魂未等白瞎子说完,一溜烟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瞎子摇了摇头,收起遮阳伞,望了望白眉山巅,朝山上走去。
山间鬼怪野兽知此人是寻阴掌门白方圆,自然避之不及。一路上也无打扰。白瞎子拿着拐杖拨开地上缠绕的杂草藤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上走。太阳落山,夜色渐浓,走到山林深处,已经昏暗的看不清脚下的路。
白瞎子抖了抖拐杖,瞬间一个晕黄的光亮从拐杖顶端慢慢散发开来,照的周围通明一片。
突然,远处两只幽蓝色的光如豆大般,直勾勾地盯着白瞎子。
白瞎子站定,看着那两只幽蓝色的光,喘着粗气说:“这人老了,腿脚也不方便了,还不快通知你们家主人。”
只见那两只幽蓝色的光闪烁了一下,一只通体漆黑如墨般的黑猫“喵——”的叫了一声,跳窜到附近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白瞎子见那只黑猫离去,干脆席地坐了下来。
不多时,两只鬼魂来到白瞎子跟前,齐声说道:“白师傅,我家主人有请。”
白瞎子微微站起身,两只鬼魂识趣的驮起白瞎子,朝白眉山巅奔去。
白眉山巅的西北角有一处幽深的洞穴,站在洞口,可观这世间最美的落日,百年前鬼姥来此养伤,给洞穴起名“落阳洞”,伤势好了之后,鬼姥便在此居住,这一住就是百年。在落阳洞不远处,有一个火山爆发而残留下来的火山坑,火热的岩浆把周围的积雪融化,汇聚成一汪池塘,鬼姥给它取名“天坛”。
白瞎子当年也曾和鬼姥幽居于此,同食一山猎物,同嬉一汪清水,不问世事。
这些陈年旧事暂且不表。
两个鬼魂把白瞎子驮到白眉山巅,便消失不见。白瞎子轻车熟路,找到落阳洞。一踏进洞口,便见落阳洞内,所有摆设一应俱全,一如当年他离开时候的模样,顿时往事如过眼云烟,一幕幕再次回到脑海,不自觉已经泪眼朦胧。只是让白瞎子不解的是,这石台石桌早已风华,灰霭尘土散落一层,像是许多年没有打扫。
忽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多年不见。寻阴掌门还是这么多情善感。”
白瞎子转身,只看到鬼姥依旧还是那么年轻貌美,唇红齿白。头上那朵妖红的花朵是白瞎子亲手采摘,当年白瞎子给它起名“红色妖姬”,如今她还戴着。
白瞎子深吸一口气,不问娄氏村民生死,不问褐瞳鬼娃何处,只问道:“为何不住落阳洞了?”
鬼姥轻轻捋了捋衣袖,转身正对着最西面的天空,说道:“良人去,再无落阳,君不归,再无天坛。”
白瞎子微微点头,说道:“也好。只是娄氏村民,你该如何处置?”
鬼姥突然脸色一暗,恶狠狠咬牙切齿地说:“丧子之痛,娄氏家族,他子子孙孙我定不饶。”
白瞎子走到鬼姥跟前,无奈地说:“可事情都过去将近一百年了。你就那么割舍不下,不愿意做个了断吗?”
“了断,好啊。那我就做个了断。”鬼姥说着眉毛轻佻,嘴角微微颤抖。
“那我那个徒弟沈小鹏呢?”白瞎子追问道。
鬼姥突然怒气横冲的脸色在突然听到“沈小鹏”这三个字时,瞬间变的喜露于色,“可是那个褐瞳鬼娃,现在他可是我的干儿子。”
白瞎子突然脸色一变,大声说道:“他可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又怎么样。”鬼姥不以为然,“做我的干儿子,我定不会亏待了他。”
白瞎子气的浑身发抖,问道:“他现在何处?”
鬼姥轻轻拍了一下手掌,从身后走出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领着沈小鹏走了进来。白瞎子见沈小鹏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才放下心来。鬼姥对着那个女孩说:“小染,没你事了,下去吧。”那个女孩微微冲鬼姥和白瞎子鞠了一躬,慢慢退下,一个转身,化成一只黑猫,逃窜到附近的草丛中。
白瞎子牵过沈小鹏的手说:“小鹏,跟师傅走。”
鬼姥突然拦下,愤怒地说道:“白方圆,你真就这么狠毒。”
白瞎子忽然拿起拐杖,直直的抵在鬼姥胸前,拐杖顶端微微闪着光,像是在继续着很大的能量,厉声道:“下咒,我虽不如你,但武力……别逼我动手。”
鬼姥颤抖着手,做梦也想不到白瞎子会拿出什么借口对自己动粗,突然之间,有点哽咽,“白方圆,你真忍心这么对我。”
白瞎子话不做声,拉着沈小鹏的手就要往前走,鬼姥紧紧拽着沈小鹏的胳膊不松开。
突然白瞎子,用力一甩,拐杖忽地飞起,猛然之间,那拐杖硬生生向鬼姥飞去,此刻鬼姥并不躲闪,双目盯着飞来的拐杖重重地砸向胸口。鬼姥被这一击,顿时口吐鲜血,飞出去十几米之远。
白瞎子心头一震,“你为何不躲?”
鬼姥嘴角留着血,苦笑一声,眼角含着泪对沈小鹏说:“他日若受欺负,告诉姥姥,姥姥定会使其万劫不复。”
沈小鹏看着受伤的鬼姥,有点有点于心不忍的看了一眼白瞎子,白瞎子嘴角微微抽动,再一次反问鬼姥,“你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