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行人也没有坐马车,一路沿着繁华的大街走了过去,慕凝夏似乎终于将这段时间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脸上不经意间展现了多日不见得灿烂笑容。街上人流攒动,几乎是摩肩接踵,秦迩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唯恐她被人流挤散。
慕凝夏也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看着花灯,看见卖糖葫芦的,不禁想要尝尝这酸酸甜甜的味道,要了一只,一回头瞥了秦迩一眼,不经意地问道:“你要吗?”
秦迩不禁失笑,轻轻摇了摇头。身后的嘉赐忙给了铜板。
她也不再理会他,举着咬了一口,又自顾自地嘟哝:“其实应该好有其他的做法的,比如说用山药,还有橘子,还有草莓,说不定我还可以开发一个糖葫芦的连锁机构……”
大街上熙熙攘攘,秦迩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不过看她说得高兴,便没有打断她,噙着一丝温暖的笑看着她跳脱的如同一只出了笼的兔子。
她拉着秦迩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后几人的身影,嘉赐等人急得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
两人这才意识到坏了,这位刁钻古怪的公主会不会趁机跑了啊!不过,王爷在呢,应该……
应该吧……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可是谁也没有办法肯定。
嘉荣看向身边也正在举着一串糖葫芦啃着的珑儿,试探着问道:“珑儿,公主今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啊。”她对答如流,注意力依然在手里的糖葫芦身上。
“真的没有?你再想想。”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了没有就没有啊,”突然眼前一亮,“我还要吃那个!”
嘉赐气得咬牙,跺了跺脚,对嘉荣道:“你看着她,我去找王爷。”说完拨开人群朝着暗处的小巷吹了声口哨。
慕凝夏拉着秦迩挤进一个看起来最热闹的店面前,那店主人正笑容满面地跟大家说着今晚谁能够将灯谜猜出来,便免费送一盏花灯。
慕凝夏啃掉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山楂,将籽吐掉,说道:“这糖葫芦好吃是好吃,就是核都没有剔掉,看来还真的是一项蛮有发展前景的产业。”
秦迩好笑地看着她:“叨咕什么呢,你想猜灯谜吗?”
她闻言仰起脸来去看那些造型别致的花灯,不由地在心中感叹,古代人还真的是心灵手巧,哪像现代,谁有闲工夫去费心思扎彩灯啊,都是机器批量生产,根本没有这里的好看。
她个子小,那彩灯挂的有些高,想要看清那花灯上面的灯谜,踮着脚都有些费劲。秦迩突然一只手将她托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她吓了一跳,低头去看他,他微微地抬头,轻声说道:“还不快猜。”
人群涌动,发出啧啧之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在这些花灯迷蒙的光的映射下,他的脸似乎与自己有了些距离,看起来失却了真实,喧嚣的人群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的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人群也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她眼中只有他,在浅浅地对她微笑。
不是以前常见的讥讽的笑容,是真诚的、宠溺的,她瞬间失神,心中一片荒芜。她甚至开始动摇,就这样跟他过下去可以吗?不要太较真了,她以前不是最会装糊涂吗?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脸上突然感觉到一丝沁凉,用手一摸,有一滴水滴滑落,她抬头看向天空,见到有雪花轻盈地飞舞,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
秦迩看着她凝固在唇边的笑容,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可是只是一秒,便被他收藏了起来,她这是……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黑黢黢的人群,根本见不到另外三个人的身影,她问道:“珑儿他们呢?”
他闻言一挑眉:“嘉荣他们跟她在一块儿,一定会将她平安地带回府去,你放心。”
她敛下心神,暗暗地骂了他一句:狡猾的狐狸,说这番话不就是想要拿珑儿来牵制她吗?哼!珑儿有嘉荣这个靠山,你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太过分吧。刚刚的意一丝迟疑瞬时消失不见。
她甩了甩头,指着一个漂亮的走马灯道:“我要猜这个。”
只见上面挂着的灯谜是:“平原门下客三千。”
平原君?她还真的是不了解,蹙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于是伸手将灯谜一扯,递到秦迩面前。店主人一看不干了,嚷嚷道:“这位大嫂,你猜不出来也不能扯了啊,别人还得猜呢。”
慕凝夏瞪圆了眼睛:“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大嫂了,我分明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被你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嫁人啊!”
周围的人发出一片嘘声,而店主人也是一脸的不屑,可是看到底下托着她的男人一身精贵的衣料,以及器宇轩昂的气质,终是没有说出太刻薄的话:“原来是位姑娘啊,可是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却这样子坐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不觉得于理不合吗?”
她不悦地瞥了秦迩一眼,哼了一声道:“他是我哥哥啊,这有什么不妥的。”
人们似乎恍然大悟,可是还是有人摇着头。慕凝夏凶恶地一眼扫过去,顿时人们都噤声,她满意地收回目光,对秦迩道:“快猜,我要那盏花灯。”
秦迩斜睨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灯谜,扫了一眼道:“胜友如云。”
店主人闻言笑道:“公子果然文思敏捷,正是胜友如云。”说着将那盏走马灯摘了下来,递到秦迩手里。
秦迩将慕凝夏放了下来,将走马灯放到她手里,笑道:“娘子,还想猜别的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人群开始议论起来。慕凝夏怨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不就是不高兴她说自己没嫁人嘛,小心眼,男人的占有欲还真是可怕啊!
她将手里的花灯一推,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要了。”说完转身挤出人群。
秦迩一愣神,紧接着跟了出来,没想到她已经挤过人群有一段距离了,正朝着另外一处挤过去。
他紧盯着她的身影,手里举着花灯,慢慢地不急不缓地向她靠近。挤到她的身边时,凑到她耳边问道:“还想玩什么?”
她一转头,是一张表情错愕的陌生的面孔,他惊了一跳,手中的花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瞬间燃烧起来。心也仿佛在这一瞬掉进了万丈深渊。他霎时明白,这个小丫头早有预谋,而且,还有同党!
他吹了一声口哨,暗处立即闪过几道身影,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他也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找了一个晚上,却根本没有找到她,她就好像是一下子在人群中蒸发了一样。虽然是已经落雪的天气,可是还是有一滴冷汗从嘉赐的鬓角滑落,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等待秦迩的示下,可是王爷为什么还是一言不发?
观灯的人群早已散去,灯火阑珊,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了,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嘉赐吞了口口水,偷偷地想要观察他的脸色,可是他一直背着身负手而立,只看到他挺得僵直的脊背。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还真的是处心积虑地想要离开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他说的语气隐隐透露着强势和决心,嘉赐等人听得胆战心惊。
他回过头来,锐利阴寒的目光扫过战战兢兢地站在他不远处的珑儿,向她跨近了一步。
珑儿的神经高度紧张,见他如此,急忙后退了两步。目光飞快地从他脸上掠过,触到他的眼神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嘉荣一见不好,急忙把珑儿拉到身后,就算死也不管了,王爷如果真的生气起来,那就不得了了,要是不拦着,珑儿这小丫头片子还不尸骨无存?
珑儿非常配合地缩在他的身后不出来。
他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不敢直视秦迩的眼睛,小声道:“王爷,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反常,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珑儿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怪罪她。”
珑儿缩在他身后重重地点点头,眼泪汪汪的,显得可怜兮兮又无辜。
秦迩没有说话,不过目光转向嘉荣,阴鸷的令人心直打颤。
嘉赐急忙道:“对了王爷,今日容姑娘捎了信儿过来,希望你能去看看薛姨。”
秦迩眸光一紧,看向他,唇边突然浮上一丝冷笑:“嘉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揣摩透我的心思吗?”
嘉赐一看不好,忙跪了下来。嘉荣上前一步,跪在了他旁边,被暴露出来的珑儿急忙往阴暗的角落挪了挪,希望自己不会被注意到。
嘉荣道:“王爷,公主既然去意已决,何苦再强留她呢?”
嘉赐忙道:“对呀,王爷,红颜祸水,王爷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功亏一篑啊,而且强留一个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是容姑娘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啊!”
身边的嘉荣眼看着秦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狠狠地掐了嘉赐一把,这小子越活越倒性了,是不是缺心眼啊,还想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