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们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当我们差不多到达校门口时，忽然见夜幕里有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蓝色牛仔裤的男孩斜靠在铁门旁。我和黄露露都呆住了——是潘成明！
潘成明见到我们，本来已经显得疲惫不堪的身体立刻站直了，眼睛里的光一闪，他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向我们大步走来。
潘成明说：“露露，你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大献殷勤地伸手过去想帮黄露露提旅行包。
黄露露却往旁边一闪：“你怎么会在这里？”
潘成明说：“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我已经等了你五六个小时了。露露，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改，我一定改！”
黄露露不耐烦地摇头说：“潘成明，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折磨自己。我们只是性格不合，希望你看开点。”
潘成明不甘心地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一定对我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黄露露说：“你错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潘成明刚才还充满期待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去，但只是一瞬间，他仿佛不愿放弃任何一根可以给他希望的稻草，所以他又马上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对不对？你说我们性格不合，为了你，我的性格是可以改的，为你做一切我都愿意。”
黄露露皱着眉头，大伤脑筋地说：“那你就不是你了，你就已经失去自己了，还有什么意义？”
潘成明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露露，不要紧的，只要有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望着这个可怜而幼稚的大男孩，我从心里为他感到难过。他是那么纯真，那么痴情，同时又是那么脆弱！本来他看到我和黄露露一起旅行归来，他应该愤怒，应该转身而去的。可是为了讨好黄露露，他却不得不低声下气地乞求黄露露。但这一切有用吗？
黄露露显然已经不愿再理他了，绕开他从旁边大步走去。我也紧跟着。
潘成明大喊道：“露露，露露……”边喊边追了上来。
黄露露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他，冷冷地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我真的很累。我只想过好自己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决定重新开始了。”
潘成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嘴里喃喃地说：“露露，不要离开我，不要……”
黄露露不再理会，转过身继续走路。
我为这个可怜的大男孩感到悲哀，当我从他身边擦过的时候，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忽然拉住我的袖子，以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对我说：“你说过你要帮我劝劝黄露露的，你说过的……”
我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也劝过黄露露了。”
潘成明喊道：“你骗我！你没有帮我劝她，你反而又跟她在一起了！”我叹了口气，拿开他扯着我袖子的手，说：“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会告诉你，我真的帮你劝过黄露露了，但她不肯回心转意。至于我跟她在一起，是因为我们本来就发生了感情，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潘成明语气弱了下去，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忽然脱口说了一句：“爱情是不能强求的。”话一说出口，我的心猛然一震：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李雪自杀的前一天晚上黄露露对李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我的心头。接着我又否定地摇摇头：哪有这么巧？过段时间潘成明的心平静了，一切他都会想通的。
然而潘成明的心并没有平静下来。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和潘成明是同一个班的，而且是舍友，这位同学告诉我，潘成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时他的性格非常温和，和同学们相处得比较融洽，但这段时间他动不动就朝同学发火，跟老师顶嘴，老师和同学们都感觉莫名其妙，而且他养成了一个癖好：总是将衣服翻过来穿。
潘成明性格的突然改变，我很快就亲眼目睹了。
那天我和黄露露在吃早餐，忽然见一个长发男孩走了过来。他的上衣和裤子都是翻过来穿的。这人正是潘成明。
见了他，黄露露扭开头去，不想理会他。
潘成明却绕到了黄露露面前，但我发现，在黄露露面前，他还是那么紧张，那么谨小慎微，甚至是战战兢兢的。他的额头微微冒着汗，低低地说：“露露，在这里见到你，真高兴。你为什么总不接我的电话呢？”
黄露露冷冷地说：“我不想和你还有任何瓜葛。”
潘成明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露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因为我没有男子汉气概，我总像个小孩子一样。现在，我开始培养自己的男子汉气慨了，我说过，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变。”
我的天，他朝同学发火，跟老师顶撞，就是在培养所谓的“男子汉气慨”？我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同是又为他感到悲哀。
黄露露只是冷着脸听。
潘成明还自以为功，接着说：“我强迫自己改变，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我要坚强……”
黄露露发话了：“既然你自己说要坚强，我希望你能坚强地面对现实。”
潘成明一怔：“面对现实？”
黄露露说：“对。你应该直面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现实。”
潘成明犹豫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说：“露露，你真会开玩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把衣服翻过来穿吗？这样显得我很有个性。这个彰显个性的办法是我冥思苦想得来的。你说过，你做事情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所以我对自己说，我也要敢于迎接别人对我怪异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