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般戴幕离的女子都是家里至少有钱或有权的,这样的女子一般都会从小训练姿态和仪容,所以,莲步轻移的时候,即使幕离只是戴在头上也不会有任何晃动。
但是,薛灵芸却踩空了,本来头上因为有首饰之类的不能用幕离压歪压坏了,所以这身体一晃,幕离就从脑袋上掉了下去。
正好和那个救了她的人四目相对。
好在薛灵芸为了不让薛府的人发现她的脸突然就好了,觉得是怪异之事,因此时时刻刻都戴着面纱的话,她的脸怕就是要被人看了去。
其实被别人看去倒无所谓,但若是被薛婉芸她们发现了,那肯定是会生出不少事端的。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还被一个陌生人给抱住……说实话,薛灵芸在一脚踩空的时候下意识地惊了一下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慌乱的感觉——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是太其貌不扬了点儿。
唔,这要放在大街上,估计转眼就可以找不见人了吧?而且,看对方的脸,估计也有三十左右了。
“姑娘,你没事吧?”略带些磁性的声音响起,薛灵芸注意到对方的声音就像是带着小勾子似的,让人听着就忍不住被勾得痒痒的——看来,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却打开了一扇窗的说话是正确的。
“没事,多谢……这位先生了。”薛灵芸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的是文人特有的青色长衫,便如此称呼——在宸国,服装也是分等级的,像是这种文士长衫,大多是举人身份,自然当得起一声“先生”的称呼。
“妹妹,妹妹你没事吧?”薛婉芸本来也没打算就在这佛门之地将薛灵芸怎么样,只是当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薛婉芸出出丑。但是见到她居然被人扶住了,她心里就有些目标没有达成的不舒服。
不过在看到扶住她的人其貌不扬,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后,她的眼神闪了闪,连忙过去扶住薛婉芸。
薛灵芸自然不会愿意和薛婉芸接触,刚有想要挥手的动作,那薛婉芸更快地撒了手,薛灵芸原本因为踩空而扭伤了脚而不自知,这样一来,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又要栽倒:“啊!嘶——”
再次被同一个男人给抱住,哪怕是薛灵芸脸皮不薄,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从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却让她顾不了太多了。虽然薛灵芸知道有时候受伤的那一刹那是不会疼,神经要延迟几秒钟,但是……但是这次延迟得也太长了吧?
明明刚刚的时候就不痛的。
强忍着脚上的疼痛,薛灵芸想要伸手让一旁的侍女扶自己一把,却见薛婉芸一脸惊讶道:“呀,妹妹,虽然这位先生救了你一次,但是你也不要三番两次地往他身上倒呀。这知道的人是明白你站不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唉,你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薛婉芸的声音放得倒是够低,但是她这么一来一去的动作早就让人注意到了这边。
薛灵芸没想到这薛婉芸居然对自己如此看不过眼,逮着个机会就要王自己身上倒脏水。因此她根本不打算咽下这口气:“薛婉芸,你干什么推我!”
薛灵芸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压制,这下子原本因为好奇这边事情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薛婉芸再次遭遇了一次尴尬:“妹妹,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说到这里她的脸带上带上了委屈。
“婉芸,灵芸,你们在干什么?”薛夫人本来正在一旁和某位夫人说话,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走了过来,见到薛灵芸身后的陌生中年男人,她皱了皱眉:“这位是……”
“母亲,这位是刚刚救了妹妹的恩人,如果不是这位先生,妹妹就要站不稳了呢,还好这位先生抱紧了。”薛婉芸见到薛夫人便迎了上去,温软笑道。
但不等薛夫人开口,薛灵芸也道:“是啊,若不是这位先生,我就要被薛婉芸推下去摔个头破血流了。”
薛夫人还来不及因为刚才薛婉芸话语中隐隐指代的意思而对薛灵芸愤怒,便被薛灵芸的这话给惊在了远处:“灵芸!你怎么……”
“难不成母亲还以为我是在污蔑姐姐吗?”薛灵芸说着,似乎就要将衣服袖子撩起来,“若不是她使了大力要推我,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倒下去,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丫鬟,结果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扶住我!母亲你看看我这手上可不是薛婉芸掐的印子!”
噼里啪啦的一通话,完全将一个冲动无脑的女子形象给演绎了出来。
薛夫人早在薛灵芸做捞起袖子的动作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好——虽然说宸国的女子较为开放,平日的穿着也并不是严严实实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但是,这种豪迈的作风却是薛家的家教不允许的。只不过薛夫人的动作虽然快,但还是让薛灵芸那玉白的胳膊露了一下,那上面很明显的是几个指印的青黑让薛婉芸完全找不到辩解的话语。
“这……”这下,薛夫人也顾不得计较什么女子矜持什么的了。虽然薛婉芸一直以来的表现让薛夫人绝对她不会对薛灵芸做什么,但是那明晃晃的“罪证”却让薛夫人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许怀疑了。
“我没有,妹妹,这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可能推你,那指印……”
“莫非你想说是我自己掐上去的?试问你自己能用给自己掐出这这样形状的印子来吗?”薛灵芸冷哼一声。
“我……”
“好了,你们两姐妹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莫在佛门净地扰了佛祖的安静!”要是搁在以往的话,薛夫人一定是先站在薛婉芸那边的,但是现在薛灵芸胳膊上的青紫实在是太吓人,她无法想象到底要下多大力气才能够留下那么触目惊心的印子……而留下这个印子的薛婉芸,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往常一般对薛灵芸是全然的爱护之心……毕竟,那个印子根本就不是自己掐自己能够弄出来的。
有薛灵芸的这么一反转,薛夫人原本想要追究薛灵芸对那个陌生男子靠的那么近的事情也忽略了。不过,毕竟是外男,哪怕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再不方便嫁人,也不会和这种平凡无奇的中年男人扯上关系的,因此平平淡淡地道了谢之后,便带着两个女儿拾阶而上去灵隐寺了。
也因此,她们都没有看到,刚才那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在看着薛灵芸和薛婉芸的背影时,眼中闪过的若有所思的神色——薛家大小姐和薛家二小姐……似乎,两个都和传闻之中的不太一样呢……
······
灵隐寺的小沙弥动作很快,本来出家之人就以济世为怀,自然个个都会一些治伤看病的本事。所以在得知有位女施主扭到脚了之后,很快就拿来了上好的跌打药酒过来,还暂时先收拾了一个厢房出来——按照薛灵芸现在的扭伤程度,最好还是先修养几天,能情况好转了再下山最好。
“休养几天?”薛夫人听罢,一双柳叶眉皱在一起,看向一旁的小沙弥,“这位小师傅,到底要休养几天啊?”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偏偏这是灵隐寺,灵隐寺都是僧人,女眷住在这里肯定不方便。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要着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会儿师兄已经下山请大夫上来了,等大夫确诊之后方可定论。眼下最好还是多休息为好。”小沙弥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看着颇让人信服。
“欸,这……”薛夫人有些犯难,不过她也没办法,也不知道是真的很严重还是怎么的,薛灵芸那脚脖子现在变得像是个小馒头,再加上青紫的颜色,着实看着有些吓人。
可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在寺庙里带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母亲,要不然这样吧,待会儿咱们就派人下山给父亲说一声,同时我们也可以去和这儿的住持通融通融,到时候看能不能允许让软轿或者马车上来,到时候就可以让妹妹回家养伤了。”
薛婉芸一如既往地是薛夫人的贴心小棉袄,但这次她的分忧并没有得到薛夫人的夸赞,而是得到了一个很是复杂的眼神。
就在薛婉芸心里忐忑的时候,薛夫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若不是小女儿受了伤,又怎么会出现这么躲的事儿?但是……这小女儿的伤又是大女儿造成的……
不知不觉之间,薛夫人已经将害得薛灵芸变成这样子的“元凶”认定成了薛婉芸。
“也只能如此了,灵芸,你……”薛夫人最终还是点点头,看向薛灵芸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小女儿苍白的脸色,她最后只是道,“……你先好好养伤罢。”
“是的,母亲。”薛灵芸其实内心也后悔了——没想到自己真的崴到脚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将挖的坑弄得再大一些,哪能让薛婉芸像是现在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
“妹妹真是好手段。”等薛灵芸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薛婉芸这句话,她抬头看见的正是薛婉芸一副温柔的笑容,但是那双眼睛却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出现了恶意。
薛灵芸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眯了眯——怎么?这么快就要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