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过那场早到的秋雨,天气一下子转凉了,山间的小路泥泞起来,要到正午才稍微干燥些。长在院旁的都是高大的白桦,树叶像被那灵巧的染布师傅给染黄了,在光滑的树干上,还是那么精神奕奕。
风卷起落叶,飒飒的金风拂过伶的耳边,落叶拍拍她的脸。伶很爱秋天,不仅为这如诗般的美景,还因为秋天大收,虽只打理一小片稻田的母亲忙的不可开交,伶便可以偷溜出去玩了。
伶从小就生活在这个院子里,伶还小,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伶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时常想,父亲长得怎么样,是很慈祥呢,还是会严厉些。
每一次,伶问我母亲,母亲总是不答,伶能感觉到,母亲微微的笑了,尽管不是很明显,只是嘴角稍稍上翘了那么一点儿。
伶自小观察能力很强,日后无聊时她曾想,若是她一直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或许可以成为一代名捕。
这个院子叫潇园,据说以前是云家一个荒了的园子,几百年没人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四年前,伶的母亲和一个奶娘迁了过来。
母亲算是心灵手巧的,两个人把园子收拾得有模有样的。潇园的东边邻着一条小河,百姓叫箬河,或许是河上的船都用箬篷盖着的缘故吧,母亲便引了一渠水来,开垦了一片小稻田,以应主家不送米来时吃。旁边还种了蔬菜,各式各样。
南边不过是一片荒地罢了。
潇园的西边是连着主家的,便是云家的大庭院,云家是刀剑家族,简单说便是买刀剑的,也有少数其他兵器,世代习武,在屠叁镇上是大家,和城主白家交好。传说这云家原来也是朝廷上的人,像是后来被贬下来了,具体什么原因,大家都不知道,这也是镇上人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主家送东西来都在西门,母亲便没做什么大的改动,打扫了一下就罢了。
北边是个大池子,本是没有水的,母亲搬进来后,水就从泉眼里冒出来了,这也是个谜,有人说母亲是天女下凡,会法术;还有人说这潇园里住了一个妖怪,而母亲也是一个妖怪,所以妖妖相护了。反正关于母亲的谣言太多,多得伶听了自己都笑了。有时母亲骂她没良心,连自己娘都跟着笑,伶便说,这怕什么,娘是大妖,伶儿便是小妖。说完又没头没脑地笑了,母亲也没办法。
池子的水是冬暖夏凉的,伶也常在里边戏水,玩完了便去边上的小屋,扁额上写是羽旻院,院子不大,四方的,两头是取暖的,正屋是卧室,这便是潇园最华丽的一处居所,取暖的一间被改成了卧室,是伶住着,正午是母亲住着,奶娘住在羽旻院旁的独立小屋里。
五岁生辰那天,娘对着伶说:“伶儿,你五岁了,娘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要记住。”
伶乖巧地点点头。
“伶儿,你姓云,是云家第六个姑娘。”
原来娘是要告诉她身分了,可是她当时不明白,娘为什么不说是六小姐,而只是第六个姑娘,日后她才明白,娘说得没错。
“你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你见到他们可要礼貌些,不要叫人挑了错。”母亲语重心长的样子不多见,伶一下子就明白了。可就是这句嘱咐,叫伶受了极大的苦。
“好的,娘亲,我一定不会惹祸的。”伶也很严肃的样子。母亲也欣慰地抚了她的头。
云伶这才知道,母亲唤作君兰,姓慕容,慕容君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大概外祖父与外祖母是希望母亲如君子,如兰花一样高洁。可若外祖父知道母亲现在天天在菜地里忙活,一定会气晕的。
马上就是中秋了,按常理,慕容君兰与云伶也会被接回去,往常君兰以照顾云伶为由,推辞了,可如今,云伶已经五岁,是束发的年龄了,再不去,又要招人嚼舌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