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空气格外阴冷。
黎明山涧中依旧留有一层淡淡雾气萦绕其间,久久不能散去。
九华山峦中的一处阴暗洞府内,霍凡正双目紧闭,盘膝坐在一块石板上,双手护在胸前捻出一个十分怪异的法决,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在他唇边隐隐还能看到丝丝血迹。
霍凡身上披着一件脏兮兮的黑色藤麻布衫,衣衫早已多处破损,裸露出他那同样沾满污渍的身躯。
“闭目钳口,细调呼吸;先吸后呼,一入一出;呼吸通灵,周身罔间;五龙会而离火生,龟尾升气,丹田炼神,气下于海,光聚天心……”
霍凡心中一遍遍的叨念着师傅传授的平心决心法,凝聚全身真气顺着血脉游走周身经络,霍凡额头开始沁出丝丝细汗,山洞里也逐渐开始温热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黑色细雾透过霍凡周身毛穴缓缓溢出,黑雾渐积渐浓,使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一片阴沉恐怖的黑色毒瘴之中。
碎石下一条刚刚从冬蛰中苏醒的金面蜈蚣十分慵懒的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本能使它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又立马抽身缩回到石缝之中再也不敢出来。
良久,霍凡慢慢睁开眼睛,挥散萦绕身旁的毒雾,轻轻舒了口气。
“看来这次暂时保住了性命”。
虽然确信度过了难关,霍凡脸上却没有喜色,昨晚差点睡死在梦中令霍凡颇为胆寒心悸。
又一个五年过去了,霍凡不知道这种磨难还要持续多久,抬头看着洞口由昆吾寒铁打造的铁门,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无力的仰卧在平整的青石板上,痴痴的盯着光秃秃的洞顶。
他无法相信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还能够活着,他的身体似乎总是被毒素侵扰。
霍凡确信,在自己的身体里寄居了某种东西,这东西是他从禁地里带出来的,让霍凡心灵背上了罪恶的也是它。
距离霍凡所在洞府不远处有着另一座洞府,洞口的石壁上爬满了一种紫黑色的藤蔓,即使在寒冷的冬季它们依旧枝繁叶茂浓郁如夏。
这座洞府没有被铁门封锁,整个洞口是完全对外敞开的,里面杂乱无章的摆设了很多石板石桌,石桌上放的净是些大小不一形式各样的陶瓶瓦罐。
地面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草药,也零零碎碎的散落着各种小型石磨、石墩、石杵,有些上面还粘连着一些植物粉末。
山洞中央摆着一只巨大的石釜,石釜下面填满了石炭,旺盛的火苗犹如条条舞动的火龙,想要将石釜吞噬。
石釜中盛了大半釜浓稠的墨绿色液体,咕嘟嘟的,有很多热气从中喷涌而出。
一名身着破烂胡子邋遢的汉子正手忙脚乱围绕着石釜乱转。
看他的衣着和胡子,竟比霍凡还要脏乱破败几分,脸上脏兮兮的污渍已经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年纪。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时从各种陶瓶瓦罐中取出些东西丢进釜中。
原来那陶瓶瓦罐之中所盛的大都是一些活着的毒虫毒物。
它们被丢进石釜之中并不立刻死亡,而是扭动挣扎一番才能沉入釜底。
邋遢汉子看着在釜中蠕动的各种毒物满是兴奋,并不时拿起铜勺在釜中乱搅一番。
等石釜里的东西煮的差不多了,邋遢汉子取过身边的一个陶瓮,用勺子从石釜中舀了些浓汤倒了进去。
直到刺鼻的浓汤装满了大半瓮才丢下勺子。
小心翼翼将陶瓮放到身前旁一块平整的大石板,接着,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朝着石洞后方摆着的一干灵位扣起头来。
一边扣头一边神神秘秘地叨念着:“求师傅保佑”。
扣了几扣,邋遢汉子又从怀里取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小心的启开瓶盖,一股淡然香气迅速弥漫了整个石室,满室里都是这种淡淡清香,原先石室中的恶臭似乎也被这种香气感染,竟然开始变的清香起来。
接着从瓶口处探出一对长长的触须,随后又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等露出大半个身子,这才看清楚,赫然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鲶鱼幼崽。
看着瓷瓶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的鲶鱼崽,邋遢汉子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这只鲶鱼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
强忍住内心的冲动,他只是静静屏息盯着正顺着瓶口往外爬的鲶鱼崽。
鲶鱼崽钻出小瓷瓶,十分慵懒的瞅了瞅眼前的邋遢汉子,它虽然是一只灵兽,但因为年龄太小灵智未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因为无知反而无畏,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邋遢汉子伸手捉在手中,他攥的很紧,生怕这小东西逃出他的掌心。
也就是在一瞬间,那鲶鱼崽意识到了危险,它开始扭动着身体反抗,并本能的分泌出一种滑腻的乳白色液体,这是一种十分致命的毒素。
想要从邋遢汉子手中逃离,它又自己武器。
邋遢汉子捏住鲶鱼崽的那只手一接触到那乳白色粘液,立刻变成了青紫色,于此同时,尖锐的刺痛传遍了邋遢汉子的整个身体。
可是邋遢汉子依旧紧紧捏住鲶鱼崽子,像落河的人拼命捏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任凭小东西在手中拼命挣扎,任凭乳白色毒素不断渗入到自己的皮肤之中。
直到鲶鱼崽的反抗渐渐虚弱,这时再看,耗尽毒素之后鲶鱼崽的身体竟然开始慢慢缩小,直缩到手指甲那般大小,邋遢汉子将它重新丢进瓷瓶,揣进怀里。
鲶鱼崽的剧毒已经从邋遢汉子的手掌扩散到了手臂,此时他的整个手臂都变成了黝黝的墨绿色,刺骨的剧痛已让邋遢汉子大汗淋漓。
强忍剧痛,邋遢汉子抱起面前盛满浓汤的那只冒着热气的浓汤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将大半坛子的浓汤喝尽。
原本应该腥臭不堪的浓汤喝到嘴里竟然甜丝丝的,邋遢汉子知道鲶鱼崽的毒素已经干扰了他的味觉。
喝完浓汤,邋遢汉子盘膝坐下,调匀呼吸,随手打了一个指决。
这指决和霍凡逼毒时所打的一模一样。
半饷,邋遢汉子中毒的那条手臂由墨绿色逐渐转变为紫红色又变回到墨绿色。
邋遢汉子慢慢站起来,到石台上取了一柄小刀和一只瓷坛,用小刀在墨色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并无血液流出。
邋遢汉子在胸口重重拍了一下,伤口便开始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只见一条血线垂到坛中,大概流了小半坛,血液便停止不再流淌,邋遢汉子又在胸口重重拍了一下,血就又开始流淌了。
等到血液装满小瓷坛,邋遢汉子已经面色苍白,虽然没有血色,但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满是欢喜,似乎完全是在享受这种痛苦的过程。
一切做好,邋遢汉子找了件大袖的破烂长衫罩在自己身上,遮住已经开始肿胀虚浮的手臂,拎起那只盛满鲜血的瓷坛,颤颤悠悠的走出山洞,来到霍凡所处山洞的大铁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