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板这雅间不是外头的小场子,进来玩的客人随意压件东西都是奇珍异宝,房田良娣,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片子来做赌注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君未澜此话一出,郭老板见多识广的脸上不屑多过惊讶,但见那小丫头自己反而很平静。郭老板看见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对怡然来说,怎么能不笑呢,转了一大圈终于知道君未澜带她上街,巧遇珈伊,君宝斋买珍贵再到赌坊作乐,如此环环相扣,到最终站在这密室中的目的。
明明白白的死永远比稀里糊涂的活好。
郭老板看小丫头在如此处境之下依然镇定自若,稍微把心里价位提了,不过价是卖出价,不是买进价。
商人好利,无所不图。他自然要压价,“一个十银的丫头都比她看着顺眼,这等货色连青楼都不要。而且身材单薄,肩能抗,手能挑,要算两百多银叶,二公子这婢女可不值那么多钱。”
好端端的大活人被说的一文不值,君未澜不乐意了,“怎么不……”
“郭老板错了。”
话头被怡然一口打断,君未澜满腹争辩激昂的表情瞬间定格,相当滑稽。
可惜怡然并没有看他,这会儿她少有的没有低头,微仰着下巴,眉眼明亮的直视着郭老板,道,“郭老板有所不知,婢子的身份很特别。”
“怎么特别?”郭老板潇洒摇扇,等听下文。
他与她非亲非故,事后若将君家二少奶奶嫁来第二天就给夫君当赌注这件事传出去,不光君家丢脸,连她的娘家也会颜面无存。怡然侧头看看君未澜,他已经恢复常色,手撑下巴,抖着二郎腿,哪里有在意她说出实情的样子?当真浪荡公子,毫无急忧。
所以这件事……
“郭老板有所不知,婢子是君二少奶奶的陪嫁丫鬟。”怡然抬手把散下来的碎发夹到耳后,下定决心道,“虽是下人,却与我家小姐情同姐妹。如若今日留在此地,不论是为了君家面子,还是顾忌我家小姐的感受,府里都会出钱来把婢子买回去。是以婢子本人不值钱,婢子的身份却值两百多银叶。”
一口气说了许多,始终声线平稳,不带一丝颤音。
临末,怡然平视着郭老板,又道,“婢子可以现在就签下卖身契,郭老板放心与我家二爷再玩一局吧。”
雅间的隔间没有预想中的厚实,能听见隐约的人声,衙门的人已经搜查到小花园里,在看有无其他暗间。
屋里的情况一时微妙起来。
郭老板在这种时候,是绝不会出去让人抓的,密室另有一个出口,他也不会放君二从那离开,知晓了关键时刻才能用的密道。既然现在只有都呆着雅间里,坐等衙门里的人离去。那么,反正呆着也是呆着——
手里的扇子哗啦一声合起,郭老板三下两下写下卖身契,一抖上头的墨迹,抬头看君未澜。对方反倒像是个置身事外的人,悠哉哉的品着茶。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来,“陪嫁丫头都如此牙尖嘴利,想来二少夫人更是人中之凤,今后若有机会,郭某倒想见识一番。”
君未澜笑了,吐出口里的几片茶叶,道,“只怕真见到内子的时候,郭老板会很失望。”
是失望她就是她,还是她的资质平平?怡然无心理会他话里的意思,神色平淡,指尖沾了印泥往卖身契上落下去。
“慢!”君未澜忽然伸手拦住她,桃花眼往郭老板身上一斜,似笑非笑的道,“好歹我压的是个大活人,郭老板也该压些特别的以示诚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