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新送到的圣雪莲呢?”陈州把完脉问。
楚风答,“已经送去太医院。”
“不在太医院。”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这里。
明觉走上前,单膝跪地。
“不在太医院是什么意思?”楚风反应平静,他的确有一瞬的意外,但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生死早已看的平淡,这点突发情况也不算什么。
陈州和陈睿保持安静,他们是医者,有资格关心皇帝的身体,没有资格过问其他事。只是陈睿的脸上有着鲜明的焦急。
没有圣雪莲,那就是无法配药护住楚风随时濒临崩溃的心脉。
“圣雪莲采下三天内不使用就会枯萎失效,过往息家都采取特殊手段将花处理,增长它的有效时间,但药力也已受损。这次发现圣雪莲的地方在大楚之外,路上格外遥远。为防万一,是息川公子亲自上雪山之巅,采摘之后,当即成药。”他没有喊息川为姐夫,因为陈州父女在场,他是负责送药的君子墨,不是安逸侯庄明觉。
明觉抬手,将戴在项间的黑色珠子取下,双手奉上,“这是真正的圣雪莲,公子说,这颗药倾注了他全部的功力,就算不能彻底治好陛下的心脉,也能再保十年无恙。”
真正的十年无恙,即便再劳心伤力,也不会损耗你的根源——这是息川先前信中的原话。
“他全部的功力……”楚风沉沉重复。
难怪不能失误,难怪动用了二百多朵假雪莲从大楚国境内外出发,难怪最后到天都的,包含明觉送上的那一朵也只有四株而已,难怪……难怪连他都到最后这一刻才知道真相。
息川,他抢走了他的女人,还他半壁江山。也终还是用他的方式,替她偿还了扎在他心上的那一刀。
楚风微微叹息,然后坐直,“拿过来。”
乌黑的药丸,沉甸甸的分量。
陈州询问,“陛下,是否需要检验一下?”
“不必。”楚风说罢,毫不犹豫的放进口中。
陈睿倒了水给他,道,“有药虽好,最重要的还是您能注意日常的生活。”
话未说完,楚风突然扶住胸口,额头上渗出死死冷汗。
“怎么又喝这么急。”陈睿忙把杯子从楚风手里拿走,扶他靠上椅背。
楚风紧缩眉头,却还是道,“无碍的,歇一下就过去。”
“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陈睿微微一愣,看向那个比她先说出这句话的男子。
庄明觉已经走上了一步,扶着楚风发冷的手,他没有想到楚风的身体会受损到这的程度,哪怕喝水急一些都会心口痛。
“这种情况多久,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过?太医院的人,息家的人,他们……”
楚风皱眉打断明觉,“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明觉还要说,陈州对他摇头。
许多事,一朝一夕并无法改变。
“我们让开些吧,陛下现在需要新鲜的空气。”陈州道。
明觉与陈州一起退开几步。
陈睿还在楚风身边,她打开了随身的小包,捏出银针来对他道,“给您施一套针,至少这一段时间里,您要摒除杂念,好好休息。”
楚风点头,任凭陈睿解开他上身的衣服,胸口那尖锐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怡然站的不近,还是心惊胆战。
可那个施针的女子,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她很平静,专注的下着每一根。
走到一半,陈睿额头上隐隐冒汗,她捏针的指尖却始终平稳。一头的长发用布包起来,免得弯腰施针的时候掉落。
一套针走下来,楚风皱成川字的眉头已经松开来,呼吸也越渐平稳。
千里香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小心翼翼的在外面问,“陛下,有急事求见。”
明觉不觉转向了紧闭的房门,乌达是楚风的近身内侍。这老油条若不是遇到万般急迫的事情,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和楚风见面,最重要的是,楚风现在需要休息。
“进来说。”楚风已拢了拢衣服坐直,浑厚如初的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过。
乌达进门,目光迅速的在屋里人身上一转,然后在明觉身上顿了一下。乌达跪在楚风跟前,“太医院刚才回禀,君子墨送上来的圣雪莲有毒。”
这就好似一桶冰水直接从怡然头顶灌下去,她浑然不知所措的看着明觉。
他却没有显得太为意外,唇线微紧,对着楚风跪了下来,“君子墨愿意接受调查。”
楚风抬头看了明觉一瞬,随即对着乌达严厉的大吼,“什么人干的?”
乌达当然不知道主谋,他也不敢不回答皇帝的话,只能回禀,“圣雪莲由君子墨交给老奴,老奴直接递送李瑾太医。李太医处理的时候,老奴一直在旁看着,太医院其他人都可作证,整碗药熬好,直到试药人毒发,大家才知道有问题。拿了所有的原料重新检查,发现这圣雪莲早就被毒汁浸染过。”
楚风的眼睛黑暗如夜。
李瑾是主要料理他身体的大夫,如果李瑾都有问题,他便不需要再做皇帝的位置了。
所以今天这一出是冲着庄明觉去的。
楚风低头,发现明觉已抬起头。他正平静的回视着他,无声的表达着什么。
楚风握住拳头的手缓缓松开,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天地不摧的力量,“传朕口谕,收押君子墨,直到整件事调差清楚。”
“谢陛下。”明觉谢恩。
两名士兵进来将人架下去。
明觉回头看了怡然一眼,轻轻的跟她说了两个字:放心。
而怡然,她的整颗心都在明觉的身上,她有怎么可能还有‘心’能够放下。她麻木的看着他被带走,什么都做不了。
“这段时间,这位姑娘就交给你,照顾好她。”楚风叮嘱陈州。
陈州听了怡然的化名陈小怡,颔首应下,“正好也是微臣本家,陛下放心。”
“公主府的守卫,也适当加紧一些。”楚风提点。
纵然陈州从不涉足官场,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垂首应下,“微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