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贺国的五皇子在兰明国境内被虐杀,兰明国和天贺国的外交关系逐渐僵化,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局面一触即发。尽管如此,他们却很默契的没有把丝毫的精力放在蓝卡森林——尽管这是两国的交界处。
蓝卡森林一向人烟稀少,是啊,这里野兽那么多,谁会有空没事干过来这边搞偷袭呢?谁不知道蓝卡森林里净毒蛇就有不下四十种,毫不夸张的说,不论哪一种毒蛇随便一点点毒液就可以秒杀十几人,更别说它们可能隐藏在树枝上、枯叶下,偷袭起来几乎是百击百中,再加上其他猛兽……没准下一秒,你连和世界说再见都没来得及就挂了。
然而,人烟稀少并不代表无人居住。在森林的某一隐秘处,就有那么四个作死的人搭了一间木屋住了五年……唔,外加一个每七天过来呆上一昼夜的少女。而此刻——
毫无征兆的,木屋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位俊朗男子从中走出。
只见他身形挺拔,剑眉星目,漆黑如墨染的发被撩到一旁,搭在肩上用一根小绳随意绑着,一袭红衣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俗气,反而将他如仙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使他在森林墨绿色的衬托下更显得英气逼人,像是在画中走出的谪仙。但,总有那么一种人是专门负责煞风景的,例如此刻被男子提在手里的那位相貌平平的蓝衣少女,又例如少女在男子手里挣扎时张牙舞爪的销魂姿势,再例如在少女不小心扯坏男子衣袖时候男子原本淡然的脸色出现了一丝崩坏……
蓝衣少女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红色的碎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澄澈的眼睛终于对上男子阴沉的目光,露出一丝讨好的微笑。
“师傅……呵呵呵呵……”
“沐以萱,你可知为师最心疼的便是这件衣服了……”男子抢过那片碎布,幽幽的声音在少女身边响起。据说被父母点全名是噩梦的开端,那,被师傅点全名呢?
下一秒,沐以萱面朝前方被丢了出去,在光影中划成了一道再完美不过的抛物线。虽说屁股的脂肪替她缓冲了不少伤害,但从落地时的扬尘看来,她生命值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削减。
好歹她名义上是一个公主啊!咳咳,虽然这些年来她在这个人面兽心的师傅的压榨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可是,可是她现在才知道,他师傅何止是人面兽心,简直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禽兽啊!居然就这么把她丢出来了,太丢脸了!呜呜呜!
“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沐以萱揉了揉屁股有些心虚。咳咳,她刚刚只是摸到了一个触感不错的东西,顺手一扯……而已。
“以萱啊!”玄澈做出一副捧心状,凤眼微微眯起,努力呈现出笑意,“你跟随为师学艺的时间不短了,认字学文两年,琴艺音乐两年,学武四年,为师一直为你感到骄傲……可是你最近不该懈怠了武艺……为师因此感到非常心疼!”眸中笑意顿失,玄澈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做捶胸状,望着自家徒弟一脸愤恨。
吓?她不就是昨天溜去庙会玩了一会儿嘛,还没够一刻钟就回来了!
玄澈见沐以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原本要停下的手又锤起胸口:“本来为师想让你绕着碧波湖跑一圈,但你竟如此调皮!为师现今罚你绕蓝卡森林跑一圈,你可……咳咳咳……服?”男子边说边咳,泪眼朦胧,真是我见犹怜。然后玄澈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胸口处轻揉两下……刚刚锤的太急,都把自己锤痛了,不知道有没有锤出内伤啊,有点小忧伤。
“师傅,我不是你的亲徒弟吧!”绕着蓝卡跑一圈,这起码三个时辰!沐以萱刚刚说完,突然又想起,徒弟……貌似没有亲生的……
果不其然,男子扫了她一眼:“既是徒弟又怎会有亲或不亲的?徒儿你还是赶紧的吧,不然就赶不及回来吃晚饭了。”
您老也知道啊?沐以萱内心在抓狂,狠狠地瞥了男子一眼,用冷冷的语气一字一字答道:“弟。子。明。白,立。刻。出。发!”
“如此甚好。”玄澈似乎没有听到少女语气中的愤怒,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立即转身进屋,当着沐以萱的面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木屋的门。
“……”
师傅这个老男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贱呢,而且您确定您老没有公报私仇的成分掺和在里面?您确定您没有把刚刚我扯坏您袖子的仇算在里面?您确定您没有把我昨天和沃雪玩的时候不小心踢烂您的床的帐算在里面?您确定您没有把前几日……
咳咳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沐以萱认命地沿着小路延伸的方向跑了过去,她还想吃晚饭呢。
“义父,要我跟着以萱吗?”屋内,一位约摸二十出头的少年看向玄澈,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那丫头粗心得很,如有紧急危险便帮她一把罢,不要让她发现你。回来告诉我情况。”不同于刚才对沐以萱的夸张语气,玄澈的神情在此刻极其认真,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严厉。
“书勉,再过几天以萱就十六岁了……”玄澈突然道。
“是的,您终于可以放心了。”书勉朝玄澈淡淡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慢慢走出了木屋。
屋内在没有第二人,玄澈没有再隐藏眼中的疲惫之色,轻轻抚摸着被沐以萱扯坏的袖子。这一天,他等了很久,桑眉,你也等了很久吧。
此刻的沐以萱在森林里飞速穿梭着,玄澈并没有给她硫磺之类的防身物品,她只好用轻功躲开那些暗处的毒物。自习武四年来,她不停在清月寺和木屋之间往返,绕着森林跑于她而言也仅是一种累死人不偿命的体力活罢了,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性。
后面的书勉看着沐以萱灵活的身影在树枝之间快速穿梭,感到有些意外。这些年来,他一次又一次护送沐以萱往返木屋,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敏捷的身手。想起她赶路时那种埋怨的语气:“书勉!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啦!”——他是不是给了萱儿很多偷懒的机会?前面的沐以萱又一次翻身,轻易的躲过一条巨蟒的攻击,满脸斗志向前方冲去。嗯,果然吃才是萱儿最大的动力,书勉发现自己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奈笑笑,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这么算起来,这小丫头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护送,回去可以告知义父,让他不必担心了。
看着眼前木屋的门,正在大口喘气的沐以萱内心有那么一丢丢小得意,她的全力赶路,让原本预定的三个时辰缩短为两个半时辰,她还是赶得及回来的。师傅这个老男人真是好算计,要不是她武功有所隐藏,估计赶回来要整整三个时辰,到时候饭菜都凉了,摆明了针对她的。
沐以萱越想越气,便一脚踹开木门,低吼:“徒弟实在是不辱师命,回,回来了!”看到屋内的景象,沐以萱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蹒跚地走到饭桌旁的椅子上一把坐下喊累喊饿。
玄澈此刻笔直地坐着,原本被沐以萱扯坏的衣袖已经缝补好,完全看不出它之前被扯坏过。玄澈左手拿着一块红色的大布,右手轻捏一根绣花针,十分优雅地在……缝衣。从花样上看,那是一件女式大袍,但又不像是喜服,师傅应该不是给自己做的吧。
“师傅,要不是我是你多年的徒弟,凭你这一身的本事,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姑娘。”沐以萱摇摇头。玄澈手上的功夫没停下来,一脸恨铁不成钢:“总比某些回到家就喊饿的人强多了,这些年来她磨坏的衣物都不知道是谁补的……还有,下次门坏了,你来修,不然不给饭吃。”沐以萱趴在桌面上,把头埋在双臂中直摇头,唉,这就是她师傅。
玄澈终于停了下来,向沐以萱招招手:“过来试试。”沐以萱好奇地过去看着那件大袍,问道:“这是给我的?怎么和你这件那么像?”
“当然,你以后是要继承为师衣钵的人,师傅给继承人一件自己缝制的大袍,这是本门的传统。以后你要将寻灵门发扬光大,不要拂了为师的颜面。你再过几日就十六,到时为师就教你本门武功。”玄澈比划了下,嗯,合身。
“不是轻功吗?”沐以萱感觉自己疑惑了。
“轻功只是为师自己拿手的武功,寻灵门修炼的是魅术。如其名,对于敌人,我们是如同鬼魅一般的存在,不过需要在十六岁以后才可修炼,否则比较容易噬人心智。不然你以为历代殿主为何单单让寻灵门隐匿在这种地方修炼?为了一点轻功?”玄澈白了沐以萱一眼。
“可是,为何单单选择我?”
“本门武功传女不传男,书勉不行,再说,以他的武功水平他也不需要。”
那师傅你不是一个奇葩吗?
“还有师姐师妹她们……”
“她们?不行。浅桃太老实,沃雪又太单纯。”玄澈很认真的想了想,最终给出了这个解释。况且浅桃和沃雪的灵魂力量不够强大,即使用再高的内力也压不住魅术的躁动,极容易造成反噬。
而沐以萱不一样。她双眼澄澈,仿佛可以穿透人心,且其性格坚韧,不论是灵魂力量或是可塑性都很强,不可否认是修习魅术的好苗子。正因如此,当年玄澈才选择收她做弟子。沐以萱只要不遇上灵魂力量比她超出两倍以上的高手,根本不必担心会被反噬,所以,玄澈很放心。不过,玄澈不打算在此时告诉沐以萱,对她而言,这些未免显得有些遥远。
听完玄澈的话,沐以萱总算明白自家师傅语言里暗藏的良苦用心——哦,就是说她不老实不单纯,为人阴险狡诈圆滑过活咯!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没什么不对……沐以萱在心中暗暗嫌弃自己。
“至于你嘛——”玄澈瞥了沐以萱一眼,嘴角带有一丝满意而诡异的微笑,看的沐以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玄澈拍了拍沐以萱的肩膀,继而终于大笑开来:“简直尽得为师真传,颇有几分为师当年的风范。哪怕你现在出去闯荡江湖,就算你说你不是为师的弟子都没人信呐!”。这是当然的,只有他的弟子才会如此优秀!从她回到这里的时间看,这孩子的轻功造诣还是不错的。
这句话落到沐以萱的耳中却完全变了味儿——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呢?她知道师傅在加入寻灵门之前在江湖上的大名是盗翼——据说轻功造诣了得,就像盗了神鸟的羽翼一般拥有极快的速度和身手。盗翼的名声她也听说过,四国之内没几个人能抓得住他,那师傅是在赞她轻功好吗?等等,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那所谓的当年比现在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果然是在变着法子损她!沐以萱摇了摇头:“啧啧啧……”她更加嫌弃自己了。
玄澈难得没有逗沐七可,淡淡笑着:“当初我修习魅术的时候已经二十四了,我师傅给我缝的就是我现在身上这件红袍。你要好好珍惜这件衣裳,这是我们寻灵门的标志,师傅不会再给你缝制第二件的。”玄澈把手中的大袍递给沐以萱,“寻灵门不似其他两门。本门收的门徒非常少,掩人耳目是原因之一,天赋与头脑是其二。你是我选出来的,所以,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萱儿,我对你有信心。”玄澈的语气很温和。沐以萱不知道父母关爱自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不过,应该就和这样差不多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不过……”玄澈有些支吾。
被打断思绪的沐以萱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着玄澈。玄澈有些不忍地开口:“你要开始学女红、裁衣什么的,这是继承人的必修课。”不难听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沐以萱扶额。不,她刚才怎么会把她师傅想的如此高尚。
于是,沐以萱开始了练武裁衣双休的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