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
烤箱里的蛋糕只比放进去时涨大了一点而已。
艾怒丽开始有点担心,她的蛋糕能在这剩下的二十分钟里完全烤好吗?
不过,也没时间给她担心这些了,此时门铃声正急促地响起,宣告着她那三个初中死党的大驾光临。
刚一进门林黛就问:“听说你终于屈服于恶势力,要去相亲了?”
“咦?你的听诊器还有顺风耳的功能?”
艾怒丽顺手接过她怀里的食品袋。
林黛是个心理医生,比艾怒丽大几个月,在死党群中排行老大。
“这事可跟她的听诊器没什么关系。”
老四阳光拎着几瓶啤酒,冲跟在身后的老二努努嘴。
老二冬青回手关上防盗门,笑道:“上午正好碰到你姑妈,是她老人家说的。她老人家还说,让我们也替你看着点呢。”
看着点——相亲的第四种说法。
艾怒丽撅起嘴,“我姑妈就是那种老脑筋,总认为女人不嫁人就像无根的飘萍,很可怜。”
冬青立刻举手赞同,“嗳,你可别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不成个家我们都不放心,所谓结婚才算成人嘛。”
艾怒丽瞪起眼,“是否成人是以心智跟年龄来判定的,不是以婚姻状况!”
冬青接过艾怒丽怀里的袋子交给林黛,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问:“说正经的,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人,你考虑考虑?”
刚才怎么说来着?挣扎过一阵之后,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顺理成章。艾怒丽发现自己竟然都没一点反抗的意图,便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那好,我就跟人家约二号晚上了。”冬青赶紧打蛇随棒上,拿起手机去跟对方敲定日期。
“喂,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林黛一边将袋子里的食物拿出来一边笑道。
趁着对方还没接电话,冬青从阳台上探进头笑道:“老三这些年自在惯了,要是再没人逼着点,她就更没有动力去结婚啦。”
“结婚,”艾怒丽撇撇嘴,“结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列出一条能说服我的理由来,我就嫁人。”
冬青道:“有人挣钱养家……”正说着,手机接通了,她赶紧缩回头去跟对方通话。
艾怒丽又是不屑地一撇嘴,说:“我的薪水够我养活自己的,不需要向别人伸手。”
阳光拿着几个一次性杯子走出厨房,笑道:“家里东西坏了有个免费维修工。”
“切!你家水槽漏水还是我修的呢。”艾怒丽接过纸杯。
说起来,她还是众姐妹中最心灵手巧的一个,从织毛衣到修理漏水的水槽,没有她做不来的。
“孤单时有个伴。”林黛摆完了盘子,撑着下巴坐在艾怒丽的身边笑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让我上哪去找像你们这样能谈得来的老公?要不,干脆你们谁牺牲一下,去做个变性手术给我做老公得了。”艾怒丽贼笑。
通完电话的冬青正好走过她的身边,伸手拧了她一把,“这丫头,就爱胡说八道。”
阳光给各人倒上酒,感慨道:“其实想想也是。说到挣钱,我们都有工作。东西坏了,他们也是花钱请人来修。至于作伴,哈,每天他一回来就倒在电视跟前,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我跟我们家乐乐说的话都比跟他多。”
阳光结婚刚刚进入第五个年头,正感受着提前到来的“七年之痒”,因此对婚姻多少有一点消极看法。偏偏这小夫妻俩一心想做丁克一族,不肯要个孩子,倒是养了一只名叫“乐乐”的漂亮古牧犬。
冬青也叹道:“说的也是,我家那个也一样。”
“瞧瞧!”艾艾捧着纸杯得意地笑道,“那我们要男人干嘛?”
“当***用。”林黛突然道。
艾怒丽正要喝的一口酒差点全喷到冬青的身上,冬青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打林黛,阳光则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就这,有时还没品质保证。”
艾怒丽笑得趴在餐桌上,一个劲地呛咳着。冬青伸手点着林黛和阳光,又推着艾怒丽道:“你俩积点口德吧,这儿还有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呃哦!
艾怒丽咳得更厉害了。是不是她平时表现得太乖,怎么都没有人怀疑一下她的贞洁?好歹她也已经三十有二,而且长得也不算很丑……
想到那个可以让人怀疑的理由,她赶紧偷眼看看众人,转移话题道:“对了老大,你跟你那位追求者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林黛的前夫是个混蛋,伤透了她的心,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对所有男人心怀余悸。
可据消息灵通的老二透露,在她身边竟然还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一直对她一网情深,穷追不舍。只是目前林黛没那心情,只愿意与对方保持“纯洁而低调的友谊”。
这不禁让多愁善感的冬青深深同情起那一位来,于是自动自发地当起说客:“就是啊,看人家对你多痴心,你就允了吧。”
阳光看看林黛的脸色,摇头道:“我看这人不是老大的Mr.Right,不然她也不会老是这么犹豫不决。”
林黛翻起眼,“咱们能不能不讨论他?如果哪天真有缘走到那一步,我自然会让他站到桌子上供你们参观个够。至于现在,还早着呢。”
艾怒丽也看出了老大的不高兴,赶紧插科打诨道:“那好,一言为定。到时候要不要来段脱衣舞以验明正身?”
冬青忍不住又伸手去拧艾怒丽,“你这疯丫头,就欠你姑妈整你!”
艾怒丽躲开她的手,嘻笑道:“我只是未婚,又不是死人。”
阳光笑道:“你想看新鲜,自己找一个去,老大家的有产权归属。”
“切,”艾怒丽一扬头,“与其像老大那样遇到一白眼狼,我宁愿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林黛刚要被逗笑,又被提及伤心事,无奈地一摊手:“别提我的伤心事行不行?”
冬青推着艾怒丽的手臂道:“那你睁大眼找个好的不就得了。”
“可问题是,我的眼睛都快瞪瞎了也没找到啊。”艾怒丽嘻笑。
“所以你才需要相亲。”阳光也笑道。
“我说,这么多年你就没碰到过一个让你心动的?”冬青问。
蓦然间,一张熟悉的笑脸浮出艾怒丽的脑海。她一惊,赶紧摇头,“没有。”
“真的?”
“当然。”艾怒丽信誓旦旦。
之所以突然间脑海里会冒出那个人的脸,只不过是因为她这一整天都在处理跟他有关的事情而已。
肯定是这个原因。
也只有这个原因……
“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冬青推推有些发呆的艾怒丽。
这问题倒有点难住她了。艾怒丽想了想,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就只想找一个相处起来舒服,不会让人觉得乏味的男人。”
想了想,她又问:“这个要求高吗?”
“凭心而论,是不高。”阳光道。
“看吧!那为什么到我这就搞得跟找圣杯似的,怎么也找不到?”
阳光又冷哼:“如果上帝方便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按照你的要求订制出一个来。可惜他老人家事多,没空接你的订单。”
林黛和冬青不由全都笑了。
艾怒丽恼火地伸手去拍阳光,却被林黛伸手拦住。
“你们没听明白吗?老三的意思是要找个相爱的人。”林黛笑道。
“哈!爱情!”阳光冷笑,“什么是爱情?所谓‘爱情’只不过是一时的荷尔蒙冲动而已。”
冬青对艾怒丽笑道:“老四又要开始玩世不恭了。”
阳光道:“难道我说错?你跟你家那位现在还有爱情吗?我看说是亲情关系还差不多。反正我的爱情是萎缩了。”
林黛苦笑,“我的爱情早死了。”
“看来就老二的爱情还活着。”艾怒丽笑道。
“我?”冬青冷哼一声,“我现在是为了儿子而活。至于他老子,可有可无。”
“看看,既不为了饭票又不为了爱情,那我为什么要结婚?”艾怒丽道。
“因为人人都结婚。”冬青道。
“这又不是出水痘,每个孩子都出,所以我也得出。”艾怒丽一脸的不以为然。
林黛道:“其实吧,这爱情就跟出水痘差不多。艾艾是没谈过恋爱的,所以对爱情还抱着幻想。不过,听说年龄越大,出水痘就越危险,爱情也是。当心你这把老柴一旦着了火就救不下来哟!”
冬青和阳光不由哈哈大笑。
艾怒丽咬牙道:“我倒觉得是你们看不得我一个人潇洒快活!”
阳光笑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我是有那么一点。”
冬青道:“我可没有。我就是觉得结婚好,生活的重担可以分担出去一半。”
林黛道:“结婚虽然没什么好,但人生短暂,既然来了就要各种滋味都尝一遍。没经历过婚姻到底也是一项缺憾。”
“哈,”艾怒丽冷笑,“我倒觉得婚姻是一块遮羞布,不管它实用不实用,女人得有它才能见人。”
正说着,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响,蛋糕好了。
冬青扭着鼻子做了个怪相,“说得真难听。”
艾怒丽站起身,笑道:“不是吗?因为它的存在代表你有人要。说白了,不就是遮丑用的嘛。”
“还说!”看着她走进厨房,冬青问:“你在干嘛?那是什么味道?”
艾怒丽对着烘箱愣了几秒,又关上烤箱的门,回头笑道:“老大好歹还有个男朋友,算是有半块遮羞布,我这可是**的。”
一句话逗得众人全都又笑了起来。
阳光说道:“所以我们才帮你张罗相亲,好让你早日穿上衣服呀。”
曲终人散后,瞪着烤箱里那只瘪塌塌的、让人没有食欲的蛋糕,艾怒丽突然发现,在她的蛋糕进烤箱前她只需要面对一场相亲,蛋糕烤好后——且不论还烤坏了——前面等着她的,竟然是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