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暈漸散,讀心術已解,星海慢慢睜開眼來,眼見自己又已身處夜叉「神父」的書房之中。瞧著面前的夜叉,實在難以相信讓自己所見之事。星海自小已無父無母,這時要說服自己,眼前夜叉竟是自己的父親,實在談何容易,想要開口說半句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夜叉卻率先開口道:「那個稱呼你倒不用喊,反正我這許多年來也沒管過你…」
星海皺了皺眉,他既然早已習慣了沒有父母的生活,也談不上吃過甚麼苦,那些「生而不養」的怨念倒是沒有,也不想再兜轉在這個話題之中,當下問道:「那…你是如何認得雪瑤的?你沒沒BS裝甲,哪有可能在伊甸認識她?」星海記得雪瑤本是BSP,生於伊甸,對她叛離伊甸的原因也毫不清楚,但眼前之人恐怕就是始作俑者,故有此問。
夜叉尚未回答,只從身上取出一塊物事來。星海見此物有如琉璃,又像岩石,形狀就好像一只左手一般,又見上面隱隱有帶著藍光,竟然好像燃燒著的火焰一般。星海曾同夜叉分享同一段記憶,一見此物,登時驚道:「這是教皇的身體?」
「對…」夜叉笑道:「我第一次跟他交手時,從他身上砍下的…」當下將那塊「左手」置在地上,隨即閉上雙眼,只見藍色火焰突然暴增,隨即銀光隱隱,這塊奇怪的「岩石」竟慢慢化作人形,而且漸漸化作漆黑之色,竟成了三賢人時期的夜叉之狀,一雙巨翼身後展開,竟跟真人毫無二致。
「怎麼可能…」星海瞧著旁邊那神父打扮的夜叉明明好端端地坐著,眼前竟又生出多一個夜叉,實在匪夷所思。
身穿黑色白牌甲的夜叉開口解釋道:「我就是用這個身體去做到的…其實所謂教皇,不過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
星海想起剛才那塊物事,沈吟半晌,問道:「剛才的是晶核?」
「你倒不笨…」夜叉道:「教皇看起來像是權力核心,但那時我跟他交戰起來,跟本沒有人的感覺。之後過了一年,我再次跟他交手,竟然見他可以使出我的絕活,那時我才知道,所謂教皇,不過是一套系統,由一堆高純度的晶核作為身體…」
「用來保護…人柱」星海想起倩如竟是自己的母親,又知她正被元老院的「教皇」系統封閉了十五,心中不能無感。
「這套身體大概只有我本身的七成力量,但用來實行我的計劃,已經是勝任有餘了,我先讓孩提時的赤炎認識我,教他戰技,將他訓練成十二使徒,但他一直不知我的身份。赤炎那孩子天份倒是有的,但卻是頑固得緊,五年前我安排他來冥土,但他堅決不肯,說甚麼不能背叛伊甸…嘿…」又道:「雪瑤也是差不多,但她倒是肯聽我的話…」
星海又問道:「那藍焰呢?都是你的棋子嗎?」
「不,那是千雷的人,我不知道,聽說他們成立了一個叫『墮天使』的組織,恐怕目的也跟我差不多吧。」夜叉道。
「目的?甚麼目的?」
夜叉瞧著星海,意味深長,良久,才笑著吐出了幾個字:「讓伊甸殞落…」
星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心中飛轉,想起雪瑤將BS技術傳予坦丁,後來又傳到歐奧,千雷的行動,藍鳥跟亞杜蘭國的往來,已知夜叉此話不虛,當下質問道:「你知道這要死多少人嗎?伊甸…」
夜叉一聽,登時臉上變色,冷冷地問:「你知道伊甸又殺過多少冥土人嗎?」
星海無言可答。
「二千三百六十五萬,四千二百一十二人…」夜叉的話彷彿利劍一般刺進星海的耳朵。夜叉又道:「伊甸這麼大的地方,要讓他浮在空中,要多少晶核,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嗎?十五年前,我離開伊甸以後,他們實行了冥土的侵攻,這本來是要我來實行的,最後卻由教皇來執行…亦即是用倩如的手…」夜叉咬呀道:「十五年前一共死了二百三十萬人,都是一瞬間就消失了…伊甸計畫實行以後,每十五年一次的『收集』,都是伊甸用『核』武器來殺死的人類,就是為了晶核…」
星海軟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幾乎不能相信。
這時夜叉亦將「分身」收回,而他亦睜開了眼,說道:「這一年…歷史將會重演,而且BS技術既然已落入冥土,恐怕…伊甸會將地上絕大部份人殺死,只餘下少數…再一次『創世』,就好像當年第一次伊甸計劃一般…」
星海大聲喝道:「放屁!他們以為自己是神嗎?他們憑甚麼?」
夜叉慢慢站了起才,也不見惱怒,似乎盡在陳述一些理所當然的事般,開口道:「對…他們以為自己是神…」隨即打開了門,丟下了一句:「你慢慢想想應該如何自處,但是,我需要你的力量。」隨即轉身而出。
房中只餘下星海一人,坐在椅中,只覺得腦海嗡嗡作響,雙拳緊握,似乎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這等翻天覆地的言語,又豈是一聽便可接受?
門前發出一下木版嘰吱之聲,星海慢慢抬起頭來,卻見雪瑤正站在門外,默默地瞧著星海,二人也不發一言。過久,星海勉強讓自己顯得冷靜一點,開口問道:「妳都聽到了嗎?剛才的話…」
「嗯」
「妳早就知道了?」
「是的。」
「嗯…」
雪瑤不知如何是好,她素來不懂安慰旁人,只得就這樣站著。
「我應該如何?」星海問道。
雪瑤答不出來。
「如果幫助夜叉,萬一真的將伊甸消滅,不知要死多少人…但是…」星海混亂非常。
豈料星海突然身體一重,一道熟識的壓力正壓在自己背後,星海只覺臉面一暖,竟被誰人吻了一下,一道嬌聲道:「甚麼事讓你這麼煩惱啊?讓姐姐安慰一下你嗎?」竟是緋煙的聲音。
星海大出意料之外,自當日跟千雷力拒十二使徒之後,拜托千雷帶走緋煙,至今已是有數月,沒料到竟在此重遇,一是想不出原因,只得啞道:「緋…緋煙?為甚麼妳會在這裡的?」
「看看你有沒有對我不起啊?小色鬼…」緋煙將星海抱得更緊,彷彿蛇纏一般。
「喂喂…妳妳妳…適可而止啊…」星海想要推開緋煙,但此時臉面被遮,一抓之下,只覺觸手柔軟,不禁一怔,心中一轉,已知何事。連忙把手縮開。本來抓了緋煙一把也無傷大雅,但此時室中卻有另一人在…
「哎…你真是性急啊…小海海…」緋煙的聲音猶似半醉,顯然有意如此。星海只得小人翼翼地抓住緋煙雙肩,好不容易才將她推開一點,急忙斜眼觀看,只見雪瑤的臉色極是難看,顯然又羞又怒,卻一話不說,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還將房門重重關上,震得天花灰石涓涓而落。
「嘻嘻…」緋煙見雪瑤離去,反倒主動放開星海。女性爭競之心乃是天性,雖然不是有甚麼惡意,但緋煙也覺小勝一杖,得意非常。
星海嘆了口氣,沒好氣地道:「妳是故意的吧…」
「是又怎樣?誰叫你這許久都不來找我啊?」緋煙本就美貌,此時她輕嗔薄恕,星海見狀,知道原來她原來一直對自己念念不忘,瞧著她無時無刻散發著半分少女,又半分成熟的韻味,不禁著迷。
緋煙見對方呆呆的,當下又輕輕靠近,在星海耳邊吹氣道:「惦念著我嗎?你喜歡的話…就在這裡都可以啊…」
星海一聽,不禁心為之一跳,然而在這些日子以來,星海隱隱覺得自己己知道,自己心中那最重要的是誰,緋煙雖然跟自己交情甚篤,但此時心中既有旁人,又想起夜叉對自己所托的大事,此刻又哪有閒情?只得轉個話題問道:「妳怎麼會在這裡的?」心中暗想,此事又會否是夜叉的手筆?
緋煙也不再逗弄星海,退了開去,說道:「那個男人說,你把BS裝甲那柄劍都打壞了,特地叫我來修理的…嗯…收在哪裡啊?快拿出來吧…」當下伸手進星海衣服當中,笑嘻嘻的假意尋找。
星海給她弄得哭笑不得,手中銀光一現,已將夜鶯拿出,遞了給她。
緋煙一見之下,秀眉一皺,瞧了良久,竟然突全情投入起來,也不知在想甚麼。
星海見夜鶯裂痕處處,知道這是自己的錯,問道:「這…損壞得很嚴重嗎?」卻見緋煙一言不發,靜靜瞧了久良,隨即輕輕撥動夜鶯上的機關,一柄又一柄的長短劍刃慢慢拿了出來,七種兵刃平放在地,正是一劍七藏之狀態,緋煙這才喃喃道:「傑作…」再瞧了一下,才道:「這要花點時間呢…」
「嗯。。」星海一直只懂用劍,對它們的構造所知卻是有限,也不便說些甚麼,只好說些別的話:「這幾個月來,妳到哪裡去了?」
緋煙嗯了一聲,目光還是沒有離開夜鶯,喃喃道:「在幫千雷啊…為了快要來的戰鬥…」
「戰鬥?妳指…伊甸嗎?」
「對…恐怕再過十天半月,就要來了…」
星海暗吃一驚,道:「這麼快?」
「對…千雷跟他們的先頭部隊都打過幾仗了…主力應該緊接而來吧…」緋煙拿起夜鶯短劍瞧著,笑著道:「我要快點修好這劍呢…不然你拿蘿蔔跟人打嗎?」
「沒料到妳會如此積極呢…」星海素來認識的緋煙都是愛理不理的,還記得第一次見她,她已經準備輕生,倒沒想到此刻的她竟會為抵抗伊甸如此賣力。
緋煙沈吟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也許…現在對這世界還有一點點留戀,不想它就這樣毀了吧…大概…」
「留戀?」星海這才會意過來,心中一陣感動,想要開口說甚麼,卻被緋煙截住:「這房間我要了,你一會給我拿些工具來…夜叉知道我要甚麼的,你去問他就好…」竟突然下了逐客令。星海也沒法子,只得依言離去,關門之際,瞧著緋煙那纖瘦的背影,正全心全意地努力著,心中思潮起伏,不禁對自己的舉棋不定生了一種內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