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冥土,坦丁邊境城市。
「倩如…妳又躲起來幹甚麼了?」一個中年婦人手中抱著大一束稻穗,站在木色小屋前,對著二樓樓閣的窗戶喊著。
良久,才聽到一道年輕女聲回道:「媽,我在忙啊!」從前便無聲色。婦人搖了搖頭,臉上卻是帶著笑容,也沒多管這個女兒,就此往倉庫走去。
屋內,一個中年人坐在廳心,他右腳已斷,卻是舊傷,一臉威嚴之色,看起來殊不簡單。旁邊一人年紀似乎比他輕一點,卻一身整齊軍服,正是坦丁國軍的高級軍官,說道:「老戰友,上次跟你說的,你怎麼想了?倩如的能力,莫說在坦丁軍,就算仕歐奧這個以魔法自居的地方,也算是相當出色的,上級實在相當看重她啊…」
「老張…我已跟她說了,但她確實對軍部沒有興趣,我身為爸的,也不好勉強她啊…」中年人笑道,似乎跟這軍官交情非淺。
老張聽著,只得抓了抓頭,道:「倒是的,我看著她長大,她真是我行我素得緊…對了,她現在忙甚麼?整天都沒見她呢?」
「我也不清楚,似乎在攪些考古的,這女兒真是的…」二人均覺這少女莫測高深,不禁相對而笑。
閣樓之中,只見一個少女身穿水藍色連衣裙,卻盤坐地板之上,四周盡是書席文獻,看起來都是老書,有的已是又黃又黴,但少女卻瞧得津津有味,口中喃喃道:「隱藏的城市…第四次世界大戰…伊甸計劃?難道…真的有這個天空之城?」
倩如雖生於農家,樣子卻出奇地漂亮可人,盈盈十八,雖然身穿裙子,但舉止卻像個男孩子,如果不是她父母有意讓她女性化一點,她寧可身著短褲在野外亂跑了。她的父親從前是個軍官,但卻因一次戰事沒了右腳,只得退役,但軍中卻仍支著相當充裕的薪酬予他,生活索來成問題,而他太太自小生於農家,就算嫁了軍官,還是老樣子,在田間種點莊稼,養些牲口。偏偏女兒卻哪個也不像,自學起魔法來,有一年更留了一信,說是到歐奧深造魔法學,離家足足一年,這才回來。其父既是生氣,又是佩服,也沒去阻止她,苦就苦了這個媽天天在擔心女兒而已。
這一晚,倩如跟兩老吃過早飯,便道:「媽,我讀書有點累了,先回房間了…」
「這麼早?好吧…要吃點藥嗎?」
「不…不用…」倩如搖頭揮手,連連拒絕,隨即急忙奔回房間去了。
她的父親雖似莫不關心,但女兒的動靜瞧在眼裡,已知她又在搗鬼了。
「媽!我睡了!別吵我!」倩如在房間高聲喊道。其父聽著,微微一笑,也沒管她,自顧自地讀起書來。
「嘿嘿…今晚是好機會啊!」倩如雖然身穿連衣裙,足下卻是跑得甚快。
「倩…妳不用先跟世伯說嗎?」身旁這男孩是倩如的青梅竹馬,小強,緊跟著對方。
「說了還能走嗎?」倩如假裝生氣道:「警告你啊,如果你多口!我不放過你的!」
小強見對方輕嗔薄怒,迷戀已久,口中連說:「不會不會!」
「不會不會?就是會的意思啊!你作死嗎?」
「不!我…我的意思是…」小強啞口無言。
「嘻…傻子…」倩如跟小強跑了不久,已是遠離小屋之處,只見一高頭大馬正縛在樹旁,正是小強為倩如準備的。
「倩…倩如…一切小心啊…帶了黑曜石沒有?」
「你當我傻的嗎?」倩如瞧瞧村子的守護塔,又瞧瞧面前這道無形屏障,知道再前進一點就要進入瘴氣範圍,雖然明知黑曜石可保平安,但倩如心中也確實有點害怕,可是口中卻硬:「別擔心,這裡距離坦丁城不遠,沒問題的…今晚沒有月光,是觀測的好機會啊…」
「妳說那個天空…之城嗎?我看是沒有的吧…」小強實在不願對方涉險。
「不…一定存在的…」隨即摸摸背包的硬硬的東西,說道:「這望遠鏡能力有限,就算我到了坦丁的天文塔,我也不能擔保看得到啊…」倩如說罷,也不等對方多說,解了僵繩,跨腿便上,道:「明早我會回來的了…別多口啊!」隨即一抽馬僵,揚長而去。
倩如甫一衝出守衛塔範圍,只覺輕氣一重,空氣登時渾濁不少,這還是她的第一次。然而馳騁一會,身體卻不覺異樣,知道是黑曜石的功用,慢慢便安心下來。眼見左右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只覺夜風送爽,天空中的繁星像是跟著自己似的,實在是村中絕無的經驗,不自覺胸懷大暢,高呼起來。
倩如雖說自己所住的村莊跟坦丁主城相距不遠,但其實兩者馬程也有一小時許,興奮之心漸去,抬頭望天,不自覺瞧向那一個方位,正是一直以來翻查多篇文獻書藉,還只能抓到鳳毛麟角的神秘天空城市:伊甸。
「伊甸…究竟它是不是存在的呢?這些日也我一直用望遠鏡去看,還是甚麼都沒有…唉…難道真的如小強所說,這不過是個傳說?」倩如知道如果到了坦丁的天文塔,還是沒有收獲的話,這個「尋找伊甸」的遊戲就要完了。
正當想到此處,倩如只見天空生了異樣,不自覺注視起來。只見素來所觀測的位置,竟生了一道星光,在這無月的夜晚更是顯明。而且這星更以極快的速度向地面下降。倩如喃喃道:「流星?不…沒有尾巴的…奇怪…」又見那星愈發接近地面,竟愈是接近自己騎馬這片平原,最後更降在地上,只是距離自己頗遠。倩如不自覺又驚又喜,當下雙腿一夾,四蹄齊起,直奔「流星」之處。
馬蹄的答,距離「流星」已不過數百米之遙,卻見前面火光紅紅,人聲喧囂,不知生了何事。
「這些是…甚麼?火把?是人…」倩如奔到不遠處,眼見前而竟有數百人之數,大出意料之外,連忙拉緊馬僵,躍下馬來,將馬僵縛在樹上,隨即隱在草叢之中,慢慢接近人聲之處,想要看個究竟。
距離二百餘米,只聽見人聲更是喧鬧,仔細一看,才知這些人竟全是坦丁軍隊,手拿刀劍長矛,似乎在跟甚麼戰鬥一般。
「抓著他!國王嚴令,要活捉!」一個似是領頭軍官騎在馬上,好不威風,口中亂喝,不住對著兵士指手畫腳。
赫見紫光一閃,一顆物事突然丟向軍官,軍官還以為敵人忽然起暴,但那物速度不快,軍官伸手抓著,倒是精準,口中說道:「大膽!這…哇…哇!哇!」竟嚇得丟下馬來,原來這顆不是別物,卻是一個小兵的人頭,雙目睜大,似乎至死前一刻還未有知覺。
「上…宰!宰了他!」軍官一聲令下,一眾小兵勇氣百倍,數百柄刀劍槍戟齊向「敵人」攻去,勢不可當。
「殺…殺人了…」倩如見到剛才一幕,幾乎要嘔出來,心知來到是非之地,應走為上著,但雙腳卻早已嚇得軟了,實在難以走動半分…
軍官見對方不過一人,身穿一件黑袍,但手上顯然握著一柄長劍,顯非善類。本來坦丁國王命他來捉拿一人,帶上十人也嫌太多,豈料坦丁國王竟命他帶上五百人小隊,實在匪夷所思,只道國王是否有甚麼毛病。但直到此刻,軍官才知國王的用意。
只見黑袍之人有如鬼魅,也不知是如何移動的,似在身前,又忽爾在後,所刀之處紫氣連連,斷手殘肢散得滿地,卻無一人能發出一聲慘叫。軍官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兵士的數量變得愈來愈少,愈來愈少…二十人…十五人…十…五…三…二…最終化作平靜。
場中只餘下兩人,軍官和黑袍者…
「你…你…究竟是甚麼人…」軍官手中拔出細劍,聲音已是顫了。這細劍又窄又尖,素來是儀式地位之用,他又哪料得到會成了自救之唯一武器?
那黑袍之人身材頗高,手中黑劍早已沾滿濃濃的血漿,並不回答。
「你…可惡!吼!」軍官早知再無活命之機,但兵士盡喪,又盡容他獨活?當下細劍猛刺,只求死前能傷得對方一二,算是不讓手下白活。
「嘿…有意思…」那黑袍人似乎看見甚麼有趣之事,竟說出話來,而且語音年青,似乎不過二十餘歲。又見他將長劍平舉起來,似乎在做甚麼準備動作。
「察」的一聲,軍官細劍竟不倚地刺在黑袍者額上,長軀直進,這一擊竟是成功了,就連軍官自己也不敢相信,豈料細劍再向前三分,竟像刺在花崗岩之上,登時拖出一道火花,正是金屬與硬物相撞而成的…
「壹劍.破岩劍…」那黑袍人口中輕道,赫見長劍突然爆出刺眼黃光,黑袍人身形一動,竟已閃到了軍官身後十米之處,一道又長又光的殘光尚留在空中,卻見軍官雙腳站定,並無移步,可是他的上身卻早已離了老家,飛得老遠…
倩如自見兵士慘死,就早已赫得不敢動彈,只求這兩幫人早早打完,不要惹著自己,豈料耳邊風聲有異,一件巨物竟不偏不倚地掉在倩如腳邊,濺得她滿腳黏糊,一見之下,她幾乎嚇得暈了過去,只見腳邊竟是半個人身,腸子早已散滿一地,正是被砍開兩段的軍官…
「哇!哇!哇!」倩如已嚇得竭斯底裏,雙腳不知從哪裡生出力度,一躍而起,轉身就逃,只求離這鬼地方愈遠愈好。豈料跑不過十步,卻見一道身形正正阻著自己,正是那殺人如麻的黑袍者。這時他的面罩已被軍官砍破,臉面可見,果然是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而且頗見俊美,然而他的神色卻冷如冰川,毫無笑意,不偏不倚地瞧著倩如,只迫得她登時止步。
「看到了,就得死…」黑袍青年冷然說道,彷彿當眼前的倩如是已死之人似的。
倩如已怕得滿臉淚痕,眼見前面這個如死神般的人物,甚麼理智亦早已丟去,流著淚喝道:「爆炎術!」竟一出手便是自己能使的最強魔法,卻沒計算其實自己亦在爆炎術的波及範圍,只要爆炸起來,方圓五十米的人無一得生…
黑袍青年見狀,大出意料之外,但爆炎術距離極近,已再無半點迴避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