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绍唐与崔莺莺间的举动,其实并不荒唐。
在这时代,富人家更荒唐之事比比皆是,说起来崔莺莺至今完璧,只能怪曾经的崔绍唐过于废材,用后世话说,那就是二十四K纯**丝。
“阿郎,莺莺心,自然是向着你的......”在崔绍唐怀中紧闭双眸,侧面贴着男人胸膛的崔莺莺,仿若是梦呓般的说出一句话来。
此时,崔绍唐只须俯首一吻,就能将干柴点燃,将炸药引爆。
低头而望,崔绍唐的大嘴,也是缓缓降下。慢慢地接近那敷粉般吹弹得破的肌肤,崔绍唐都几乎能数清楚那细腻的毛孔而崔莺莺亦能感觉到一阵阵灼热,来自男人气息的灼热。
这种滋味让崔莺莺心跳更快了。
葡萄酒的催发,配上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崔莺莺真有种酒醉人醉的感觉,她本是瞧不起崔绍唐的,但眼下她却不反抗两人这般亲近,等同是在放任,甚至可以说她是暗暗在期待,期待崔绍唐跟进一步的行动。
就在紧闭双眼的崔莺莺,以为崔绍唐要吻上自己的时候,一个声音却突然钻进她的耳朵里。
“那你的心,是向着我多一些呢,还是向着林东渠多一些?”
“嗯?”
几乎是听完这话的一瞬间,崔莺莺整个人就从那种状态之中清醒过来,身体也挣扎着坐直,跟崔绍唐彻底分开。
崔绍唐眼中仍旧保持着亲善和柔情,嘴角翘翘的,线条无比柔和。然而崔莺莺身体却是僵硬的,她是想笑,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崔郎......你,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崔莺莺说话仍旧是不连贯,但这次却不因为酒,而是因为她紧张,崔绍唐的话,让她有种一切都被识破的感觉。
“我不该这么问么?”
本来,崔绍唐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把事情给戳破,然而今日崔颢的到来,却是将崔绍唐的一些本性给撩拨出来了。在后世做为一名间谍,崔绍唐每时每刻都像是行走在钢丝上那般危险,表面上他是在孤军奋战,但实际上背后支持他的人,却是数都数不清。
没有这些从各方面支持他的人,哪怕就是最简单的任务,也很难顺利完成。
而今崔绍唐不再是个间谍了,成了一个普通的富家子。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度日,但崔颢的突然出现,加上崔家本身复杂的关系,渐渐让崔绍唐心中产生了危机感。
在他看来,崔颢说不定就是崔家某个人找来试探他的,有可能是崔文渊,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崔文安,或者是崔绍明。之所以这样判断,那是因为相比之下,崔绍明父子,更有资格来指派崔颢。
至于说崔颢,或者崔文安是如何得知那三句诗词,崔绍唐只能归结在那青衣小厮身上。
仅仅是崔文渊父子,崔绍唐并不会放在眼中,可若是连崔文安这个本家长辈都开始要针对他的话,那事情就真是很麻烦了。虽说崔绍唐未必就怕这些麻烦,但他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将自己的后方给安定下来。
属于崔绍唐的人不多,忠伯、昭儿这些人看家都还嫌不足,外面的事情就不用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堪可一用的崔莺莺和林东渠缺又各有心思,这才是眼下的问题所在。
崔莺莺和林东渠这两个人若是能够收服,崔绍唐才有跟外界风雨一搏的底气,而此时崔绍唐的打算,就是先敲打崔莺莺。
与林东渠不同,崔莺莺这辈子注定生是崔家人,死是崔家鬼,只要在不伤己崔家整体利益这个大前提之下,无论崔绍唐如何对待崔莺莺,都不会受到崔家家规的责罚,更不可能被朝廷律例所限制。
这些事情,崔绍唐只是一转念之间就已经想的通透,故而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先得到崔莺莺的人,而选择先收复崔莺莺的心。
“回答我......”
两眼仍旧凝视着崔莺莺,崔绍唐低沉的嗓音,如同天际的闷雷,在崔莺莺的心中引发出片片震动,这震动,让崔莺莺整个身体,都微不可觉的随之颤抖起来。
“阿郎,奴婢真是......”崔莺莺语言迟疑,眼神漂浮,在崔绍唐面前的自称,也于不知不觉中改了回来。因为崔莺莺的迟疑,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僵硬沉重,更因两人相对无言,周遭沉寂的仿若是千米深潭。
与此同时,仓促里去的崔颢,心情也难平静。
他撩着长袍,手扶头巾,在坊间低头疾走,放佛不敢看周遭众人,其行状怪异,自然引来不少人观望。
然而此时崔颢却没有心情去关注旁人,概因为崔绍唐的那首诗,正好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内心。
其实崔颢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十年寒窗所谓何事?为的不就是能够金榜题名、跨跃龙门?
照理说,去年崔颢中了进士,接下来朝廷就该解决他的工作问题,也就是顺顺当当的搞个公务员当当,而且职务还不低才是。当时的崔颢是很高兴的,放榜后就广邀宾朋,在北里大肆庆贺,连台三天三夜不曾散席。
可谁世事难料,放榜之后崔颢却是始终得不到半点“上任”的信息,这一拖就快过了一年光景,试问其心中如何不苦闷?向来以古风示人的崔颢,不愿让人知晓自己内心的苦闷,直白说就是活要面子死受罪吧。
崔颢原本也想就这么装下去,不考虑将来明天,却不料今日被崔颢一曲《将进酒》,把心情统统给撩拨起来,像是湖底的沉渣,浑了一池清水。
“崔郞,哎哟崔郞,你怎么才出来呀。”
低头疾走的崔颢也没注意到自己啥时候已经走上大街,身后影子晃动,一人已经撵上他的脚步,伸手扯他衣袖。
“关你何事,放手!”
停下脚步,崔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重重一抖手,将那人的手摔落,这才低喝出声。
“崔郞息怒,息怒,嘿,小的这不是担心崔郞么,那事儿……”小厮年纪不大,长相也算是清秀,此时脸上陪着笑,只是弯腰榻背,显得异常局促。本也是,他只是个小厮,而崔颢却是以诗文名动长安的才子,局促也是应该的。
“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日看尽长安花!”
“崔郞,那最后一句,可就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呀,小的记住了,崔郞还要随小的去么?”小厮默默念着,他怕是没读过书,生怕记错了一星半点的,回头要受责罚。
“不去了不去了。”
崔颢一摆手,兴致阑珊而行,弄的小厮很是不解:这崔颢,不是很很想再见自家主人么?如今任务完成,怎地又放弃了呢?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况是青春日将暮,况是青春日将暮,绍唐兄啊绍唐兄,你这是在提醒小弟呢还是嘲讽小弟,青春日将暮,百事无一成,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仰面而行的崔颢自说自话,却没注意那小厮仍旧跟着他走了好些步,将他说的话,记下了一大半,这才折返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此时的崔颢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葡萄酒的后劲上来,加上心情的影响让他整个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人也只是本能地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而去。作为外地来长安的考生,崔颢在长安城里,其实是没有房子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中了进士,算是有了官身,怕早就已经被撵出长安城了,即便如此,崔颢也只能是居无定所,要知道在这时代,几乎没有租房子住的说法,要么就是寄居亲戚家中,要么就是住坊间旅店。
当然,崔颢凭借着文才,住的地方到不用操心,只要他点头,大把大把的青楼女子都会自荐枕席,只求崔郞能够为其作一诗词,搞不好第二天就能名声大噪,成为长安城中的红人。
故而崔颢这一年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滞留在平康北里之中,眼下人昏昏沉沉之间,也是本能朝着平康北里方向而去的。
等到崔颢子都停下脚步,抬头一瞧时,却已是在一三层绣楼之前。
“我怎地又到了此处?”
这一路崔颢疾走而行,头顶烈日,浑身早已经是汗湿了个透,身体里的酒精也通过排汗而发泄出来,脑子也清醒过来。
“呀,崔郞,崔郞来了,崔郞来了!”
二楼窗户上,冒出一排螓首,香帕蒲扇,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更有人从底楼敞开的大门间出来,却是两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慈眉善目,一开口却有种“娇滴滴”的味道。
“崔郞啊崔郞,这几日怎地不来了,可是让姑娘们日思夜想,个个儿都廋了哩,快请进,请进。”
不由分说,两个男人就伸手去拉拽崔颢,崔颢本还有些犹豫,被人一拉却是忍不住顺势迈步,只是在进门之前,他没有来的抬头看了一眼,“闻人斋”的三字招牌,在阳光日头下,竟是金光闪闪。
“闻人斋”本就是个金字招牌,在这平康北里,若闻人斋认第二,就无一家院子青楼敢称第一。
崔颢不是第一次来,但他却不知这闻人斋,跟崔绍唐还有些关系。
“崔郞呀,终算是把你给盼了。”一个娇滴滴却让人不觉腻味的声音传来,崔颢一听,便知来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