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里,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穿梭不息,各种仪器滴答作响。
鹤宁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双眼通红,紧紧地扑在隔窗上,浑身上下的肌肉也紧绷得如石雕,硬邦邦的。
骏伦和Thomas得悉,都在第一时间赶到圣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暮纯!”骏伦一眼便看到在一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暮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奕馨她怎么样了”
“奕馨她,她,她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越野车撞了,医生说怕是不,不行了……呜呜!”
此话一出,众人都震惊不已。
Thomas阴鸷的双眸一沉,似乎嗅到了丝毫的异样,抬眼看了看骏伦,向他使了一个颜色之后,起身向外面走去。
骏伦了解,上前拉住鹤宁的手臂。
“暮纯,你先在这看着,我带鹤宁出去散散气。”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奕馨!”鹤宁失声吼道。
“鹤宁!”骏伦强压制止道,“和我出去呆一会,有话说!”
鹤宁只好作罢,一步三回头的和骏伦出去了。
“鹤宁,警方怎么说?”Thomas开门见山地问。
“机动车突发故障,刹车失灵,初步鉴定为意外事故。”鹤宁双眼紧闭,无不悲痛地说着,他实在不愿回忆奕馨被撞的那一幕——
她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随风飘摇一般,轻而易举地被车子了撞出,落地时仿佛依然保持着微笑,骄傲的模样,又好像很满足。
“鹤宁,你不觉得奇怪吗?”Thomas冷静地提醒鹤宁,试图将他在悲伤面前已荡然无存的理智收拾起来,“当时怎么会那么巧,会有一辆刹车失灵的越野车经过?机场停车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停在你们出入的贵宾室附近?但凡送机场的司机都知道,贵宾室附近的停车区是最偏僻,最远的,而且没有卡是不能随便出入的。”
“你的意思是?”骏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神情冷肃到凝结。
“是五爷和袁国风!”鹤宁怒吼一声,脖颈处的青筋暴立凸显,随后便“嚯”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Thomas见状迅速拔腿追上,从背后一把将鹤宁环固住。
“放开我!你放开我!”鹤宁奋命地反抗着,“我要去找他们,当面对峙!”
“鹤宁!你冷静一些!”Thomas用尽全力把鹤宁那瘦壮有力的身体扳回来,“你现在能说清楚什么?你能做什么?杀了你亲生父亲,还是袁国风?你难道忘了六年前Federica死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
鹤宁的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已近六月中旬的天,却让他冷汗连连,周身的汗毛竖立。
“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奕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他们偿命!”鹤宁咬牙切齿地说,本是那样一个优雅和煦温柔,如春风般的男人,顷刻间变成一只睚眦必报,鬃毛全开的斗兽。
“他们想玩阴的,如果咱们不响应,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了?”一道狡诈,阴冷的寒光从Thomas的镜片后闪过,“你们中国人常说礼尚往来,咱们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怎么回?”此刻的骏伦,生命中黑仄的一面开始发光。
别看骏伦对外,一直以律师的身份示众,但另一个社会的人都耳闻过他的大名——刚出校门就与M党的头领谈判,救出尹家千金;不声不响地干掉了那个威震罗马,黑白不吃,又臭又阴损的税警队长,居然能做到事后连一声警笛都没有听到;欧洲各国布线,无论哪个领域,都能得到最一手的信息。
“以五爷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求助于袁国风,完全依仗着他,如果这棵大树倒下的话,估计这个游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Thomas双臂环抱于胸前,踱着步说。
“Thomas,你该露面了。”骏伦嘴角的冷笑惊艳动人。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鹤宁沉着声,一脸决绝地望着远方。
“鹤宁!鹤宁!”暮纯急急地从里面跑出来,“奕馨醒了!”
“奕馨!”鹤宁如箭般冲到奕馨的病床前,嗓音嘶哑。
奕馨的眼神失焦混乱,乎睁乎闭;原本巴掌大点儿的脸更小了;眉头微皱着,像平日里娇嗔地埋怨鹤宁的模样;面无血色,苍白得比被单还刺眼;那娇嫩红润的嘴唇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干瘪龟裂的皮壳;片刻间,又昏迷了过去。
鹤宁看得心都碎了,他想摸摸她,怕她痛,他想搂搂她,又怕弄疼她,瞬间手足无措。
“欧先生,文小姐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不能说话,需要安静,请务必稳定情绪。”在一旁的护士连忙拉住了鹤宁。
“她怎么样了?”鹤宁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回身询问主治医生。
“情况不好,撞击部位主要在颈椎,从彩片上看有大量淤血,淤血压迫中枢神经,若做手术这个部位太敏感了,危险系数太高;保守治疗的话,就要看病人的个体恢复情况了。”
鹤宁是聪明人,医生的表达方式向来是中性的,弯弯绕地不会给希望,也不会完全否定,更何况他是圣汀医院最大的股东,在措辞方面,越发的委婉。
“最坏是什么结果?”他现在想要的是实话。
“欧先生,文小姐现在还年轻,不要太悲观了,情况也不至于那么……”
“医生,请您直言!”骏伦马上阻止这个不太识相的医生,因为他已发觉鹤宁那边就要爆发了。
“植物人……”
鹤宁“腾”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箭步窜到医生面前,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抓住医生的双肩,忍压着怒火,一字一句,仿佛利钉一般地说道:“我要你救活她!不准有最坏的结果!我要她和以前一样!”
医生哪见过这架势,在他的印象中,欧鹤宁完美得堪称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从没见过他和谁红过脸,而今天的样子,真要把人吓破胆。医生连忙鸡吃米地点头,口中慌乱地说是,浑身上下如筛糠般抖着。
傍晚时分,鹤宁让所有人都回家,虽然后赶来的思琪强烈要求陪床,虽然大家都提议说有护工在他留下就多余了,但都被他一口回绝。
鹤宁要亲自照顾奕馨,亲手伺候奕馨,他要珍惜一切为她付出和补偿的机会。当初,是他将她拉进自己的生活,结果却发现自己竟是在将她一步步地向悬崖推去,连她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他恨自己的无能,否则奕馨怎么会如枯叶般地躺在这里?
他恨自己的自大,以为在这世上无所不能,无所不畏,到头来却发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力保护。
鹤宁突然惊慌起来,他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已不能失去奕馨。如果说之前还将他们之间这段关系定义在携手疗伤,可就在奕馨被撞的一瞬间,他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当他接到奕馨的病危通知,心脏仿佛被无情的狼牙轮碾得粉碎,疼得浑身麻木,没了知觉,一时间竟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爱她!
他真的爱上了她!
“奕馨!奕馨!”鹤宁轻轻握起奕馨那冰冷的小手,眼底氤氲四起,低语道,“文奕馨,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