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垄断和竞争的生存法则 (3)
“况且,要是交易成本为零,计划经济无疑是最好的了,政府反而要积极控制经济的说。”狐狸笑道。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因为市场无法自动达到均衡,所以政府必须介入调节?”
绛仙若有所思地说。
“有一些这样的意思,”狐狸颔首说道,“西方有个理性预期学派,他们认为,政府的任何行为一旦被市场预先知晓,那么这种行为便会被市场的自发反应所抵消。所以,可以被预见的政策均是无效的。这个观点也经常被我国的一些经济雪茄引为政府不该干预经济的例证。姑娘看有没有问题呢?”
绛仙轻轻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慢慢地说:“这个,我觉得不大对头……不过,也许他正好说了王国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情况?”
“哈哈哈哈,”狐狸放声大笑,“那些人只听别人胡说,却从不动自己的脑子去想一想!”
“姑娘刚才说的情况,是由于法制混乱或者政府判断错误引起的。这种错误是可以纠正的。而按理性预期学派的观点,甚至是政府的错误行为,也不能对市场施加影响——简而言之,政府干政府的,市场干市场的,井水不犯河水。”
“这岂不是放屁?”绛仙脱口而出。不过她立即反应过来,脸羞得通红。
狐狸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但他假装没有看到。
“姑娘高见!”狐狸赞道。
“高见什么呢?”绛仙啐了一口。
“呵呵,你去看看理性预期学派的理论证明。他们的方程式本身就有个前提:是均衡状态的方程,而且有且只有一个均衡点。而政府行为则视为对此方程的扰动。你想,方程原来就是均衡的,被扰动后最后还是要稳定在原来点上才能平衡,所以政府行为的确有点徒劳无功。”
“嗯,有点道理。”绛仙点头。
“一点道理也没有啊!”狐狸慢悠悠地说,“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可惜至今我们的很多专家还被蒙在梦中。”
“如果方程原来就是高度不均衡的,政府行为是使其加速向均衡点运动,此时政府行为能否对市场施加有力影响呢?”
“如果方程并不一定只有一个均衡点,政府行为是使市场从一个均衡点移向另一个更佳的均衡点,此时政府行为能否对市场施加有力影响呢?”
“如果方程虽然有均衡点,但政府行为使其脱离均衡点后,进入混沌状态,不再按原路返回,此时政府行为能否对市场施加有力影响呢?”
“如果方程原来就是混沌状态,现在政府行为施加影响后,进入另一个混沌,此时政府行为又能否对市场施加有力影响呢?”
……
绛仙笑道:“太高深了,本姑娘不懂的说。”
狐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想卖弄……”
“好了好了,不要解释了,”绛仙微笑道,“其实大致意思姑娘还是理解的,虽然有点吃力。但是有些人说市场上如果真的有缺陷,要是政府都判断出来了,市场早就判断出来了。政府决不会比市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企业更聪明。好像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啊?”
“呵呵,历史证明了这一点?大概是王国历史证明了一下吧?美国民主党的执政情况,好像并没有证明政府一定是蠢货啊?倒是共和党执政,以为政府一定愚蠢,放任自流。结果情况从来没有好过,这不,克林顿把好好一个美国交到小布什手上,又要被他搞烂了。”
“关键不是政府要不要干预,而是如何干预。”
狐狸缓缓放下缰绳,马儿又慢了下来,狐狸看着前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绛仙从后面嗒嗒地赶了上来:“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在想,这儿的一切是如此熟悉,”狐狸环顾四周,“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你从未来过这儿的呀,你不会是在梦中来过吧?”绛仙笑道。
“也许是在梦中。”狐狸怅然道。
眼前的所有隐隐退去,飘摇的往事又一一现形。
“你在想什么呢?”绛仙奇怪地问。
狐狸使劲甩了甩头,回头笑道:“你看沙滩那面,是山的垭口。”
“那又怎么样呢?”
“山上白石裸露,不时点缀些灌木,雾气升腾,却让我想起那盘古开天的洪荒世纪。”
“什么盘古开天,这儿盛产玉石呢。”绛仙道。
“这就对了,没有玉石,女娲怎能补天?难怪我老远便感觉这山川有隐隐的媚辉。”
“你在说些什么呀?”绛仙不满地说,“我也是神仙呢。”
狐狸笑笑,随口吟出了一句诗,却是《失乐园》中的话:
他手里,
拿着金制的圆规。上帝
在那无穷宝库中已将他准备。
画出所有的造物,和这个寰宇。
一只脚放在中心,另一只旋转,
向那广阔、深沉、混沌中画去,说道:
周边就这么遥远,
世界就这么宽阔,
这就是你们的疆域。
这就是你们的大地。
“这首诗真好听,”绛仙说,“它使我想到了终极。”
“他年我解甲归田,当长住于此,以享天伦,你愿意陪我么?”狐狸笑道。
“嘻嘻,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么厌世啊?”
“你还是不肯回答。”狐狸叹息道。
“世间有那脱俗之人,看淡了白云苍狗,终日流连于山水,抱膝吟啸于林间。譬如王冕,当为一品人才。”
“然吴敬梓老先生以此为中流砥柱,我却不大赞同。”
“前有网友绯村剑心兄相约,欲品评吴老前辈的《儒林外史》,迟迟没有动笔,何哉?却是常常以为若以出世之心入世,方为更上一品,不愧为中流砥柱之谓也。”
言罢半晌无语。
绛仙柔声道:“你既以出世之心入世,当多面对一些现实,少一些梦幻,行胜于言才好。”
狐狸摇头道:“梦虽不是现实,却是我们的法则和指引。倘若没有梦,行不过是瞎子尔。”
“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绛仙笑道,“又在谈你的法则了。难道这浩瀚银河,你也要为他立法么?”
“不,不是我为他立法,而是这法便自然存在,使得万物和谐共存,谓之自然法。”
“其实方才我对你解释法律意义之‘显然',你当再问我一句话才是。”
绛仙奇道:“你说得如此清楚,我还要问你什么呢?怎的从自然法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你曾对我说:‘市场上如果真的有缺陷,要是政府都判断出来了,市场早就判断出来了。'而我法律阐述仅仅说了什么是‘显然',却没有说为什么市场不能抢先政府来解决这种‘显然'。”
“姑娘看这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有谁能逃脱三界之外?”
“这也是自然法则么?”绛仙调侃道。
“正是,”狐狸正色,“诸多专家学者,谈及经济,便把政府排除开外,仿佛与政府毫不相干似的,这岂不是以为政府在三界之外?”
“你是说,政府本身,也应当与市场构成一个系统?”
“不错!”狐狸道,“政府应当融合其中而不是独立的一部分。事实上,理性预期学派虽然得出的结论是荒谬的,但他们却反映了另外一个重要事实:政府行为与市场其他因素是互动的,有时这种互动是相互促进,有时这种互动是相互抵消。”
“因此在一个均衡市场中,有着政府的位置,这个位置配以政府的功能。如果其他因素能替代这个位置,那么政府就消亡了。”
“因此,有许多‘显然'的缺陷,市场能迅速发现并自动弥补,但也有许多‘显然'的缺陷,应当由政府这个角色来发现并弥补。”
“事实上,对于政府职责的许多缺陷,即便市场是发现者,但却只能由政府来执行。”
“譬如,当一个人守住一座桥,过桥费为1元钱时,过桥的人为100个;2元钱时过桥的人为52个,这样,守桥人自然会收2?元/人?,因为这样比以前收入多了4元。”
“但是,现在来算社会总体效益。那52个人1元也罢2元也罢,总是要过桥的,只不过1元时他感觉挺便宜,很划得来,因此与后来相比可以算作他赚了1元。后来价格升高,他还是愿意支付,但却是守桥者多得了1元。”
“单就这52个人而言,社会总效益前后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无非是多余的那1元或者在消费者手中,或者在守桥者手中罢了,总和却是不变。”
“但那余下的48个人就不同了。1元时他们过桥,这效益总共是48元,但2元时他们便不能过桥,没有交易发生,社会效益便损失了48元。”
“这个……”绛仙疑惑道,“可是这48元还在消费者手中啊,怎么算损失了呢?”
狐狸微微笑道:“我一直说姑娘须得把钱财看得轻些,却是不听。那48元也罢,58元也
罢,不过是张纸罢了,要紧的却是‘过桥',桥没过,这社会效益便半点没有。”
绛仙脸上一红,狐狸却悠悠继续说道:“姑娘看,倘若没有他人干预,这桥会如何过法?”
绛仙想了一阵,笑道:“允不允许过桥人联合呢?”
狐狸呵呵笑道:“姑娘着实聪明,竟然以毒攻毒,以垄断来反垄断。只是我这儿过桥人都是零散分布,好比大家都提倡购买国货,却是组织不起来。”
绛仙嘟哝道:“我若是那守桥人,必收2元,我若是过桥人,也只能过52人。还有什么可想的啊?”
“这就对了,姑娘看,这儿可是‘显然'的?”
“Nod。”
“市场可是感觉到的?”
“Nod。”
“是要政府还是要市场来干预的?”
“政府啊!”绛仙已经彻底投降了。
“噢,不对!”绛仙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大叫起来,“市场上也许有人发现这儿有利可图,会投资修新桥来竞争,岂不就通过市场就把问题解决了?这样就可以不要政府呀。”
狐狸一勒马缰,马儿向天一声长嘶。
狐狸哈哈笑道:“果然是神仙。”
“前几日弥勒菩萨便和我打赌,说这世间诸事情,我本是杞人忧天。我也曾跟他说起这过桥之事,他却笑我痴迷。”
“你和他赌什么呢?”绛仙好奇地问。
“呵呵,他看我愁眉不展,便和我约定,倘若我输了,我便大笑三天;倘若他输了,他便愁眉三天。”
绛仙忍不住笑道:“有你们这么赌的么?不过那弥勒笑尽天下可笑之人,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要愁眉三日,只怕比登天还难。”
“结果你们谁赢了呢?”
狐狸笑笑,避而不答,却翻身下马,向绛仙招手道:“你且来看。”
狐狸拣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弧线说:“当时弥勒便是画了这个给我看,你看是什么?”
绛仙左看右看,最后断言道:“恐怕这个是要新建的桥拱。”
狐狸笑吟吟地道:“这个你却是猜错了。弥勒画的是供给曲线。”
绛仙娇呼一声:“这个弥勒,几天不见,竟然搞起这个东东来了,他以前只会画猪屁股。”
狐狸笑道:“他贷了一大笔款,现在正在读MBA培训班,所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过绛仙再仔细看看这线,又疑惑道:“怎的这供给曲线后面半段竟然没有上升?不是说过了最低成本点后,边际成本上升么?”
狐狸洋洋得意道:“看不出妙处了吧?弥勒的神来之笔便在此处。不过还是被偶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