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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期绝

道人和仙子一坐一立于虚空之中,群云退避,天空高远,星子若棋盘,于夜幕之上闪烁,那扇门彻底洞开,门后却只有无尽深邃的黑暗。

道人虚弱的抚着胸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但却没有笑出声来。

他看着衣衫尽染血的桃云仙子,目光中有些高兴,有些遗憾,有些痛快,也有一些无奈。

但无奈却并非是他真正的心情,事实上,他只是想看着那个白衣高洁的女子做出一些诸如此类的表情,譬如无奈,譬如畏惧,譬如妥协。

她已非尊仙桃云,任何软弱的情感都应当是她此刻境地里最自然的表现。但道人却并没有从对方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到,正如一朵孤独的白莲一般,圣洁的立于湖水中央,姿态太过美好,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把她摧毁。

“这个世界也许很美好,但我并没有看到,又或者我并不想看到。所以请你不要再这么高高在上了!”

道人安静得大笑着,心中这般想到。

他真的很想看到这个曾经尊贵无比的仙灵,却因堕落凡尘而失却自己仙体的女子,流露出一些符合常情的软弱。

于仙道相抗,畏惧和顺从,本就应该是最真切的常情。

那女子白衣染血,却手持断刃,直视那扇洞开的门扉,脸庞苍白而坚定,眼睛明亮,好似懵懂孩童。

她直视着门后那最幽深的黑暗,执剑以对。

有几点紫光自那黑暗中飞出,出现在美好的星辰间,带着各自明亮的光芒,向着女子飞来。

于是她再次高举手中剑。

然而那几点紫光在夜空中尚未曾飞出多远,便又有一点更为闪亮的光点自门后出现,拖着蓝色的光尾,急速撞向那几点紫光。

“战,你怎敢?……”

道人目睹紫光的出现,心间释然而得意,然而下一刻便看到蓝光的出现,感知到那点蓝光毫无掩饰的气息,失声叫道。

然而蓝光并未因此有所停留,它以不可观的急速接连撞在那几点紫光上,在明亮的夜空中以澄净的蓝色画出了一条曲折的线,那些紫色的光团既是这线的起始,也是这线不可阻挡的征途和终点。

几点紫光渐次暗淡下去,像是衰弱的萤火,缓缓飘落。

蓝光依旧闪亮,它带着最为干净和美丽的颜色来到世间,气势磅礴。

那是一位耀眼的男子,身披着仿佛最澄澈的天空做成的战甲,背后长长的披风像是用最深的海水织成,如同所有的闪耀都归于他,所有的荣光也当归于他。

他来到桃云仙子身边,覆甲的手中持着银色的长剑,蓝色长发飘洒,他微笑,面容英俊好似传世的雕塑。

“青莺,不要怕,我来了!”

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桃云仙子,开口道。

声音很温暖,眼神很温暖,如同冬日里的太阳。

“战,你不该来的!”

桃云仙子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眸中却带着一丝雀跃欣喜,看着对面耀眼的男子,半晌方开口说道。

“是的,你不该来的!战,你怎么能来?怎么敢来?仙殿之威呵!为何你们能不怕?怎么敢不怕?“

道人七杀大叫道。语气有些慌张,也有些愤怒,说话太过用力,以致剧烈的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和血块洒落在他狼藉的衣衫上。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我是战,尊仙之战,先前便已妥协过一次,如今怎可再作壁上观而无动于衷!青莺,你无错处,只是王……仙殿毕竟是属于人仙……”

男子说道,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

然而下一刻,这无奈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微笑起来。

“青莺,过去之事,且让它过矣!我这百年来天渊思过,心思总不得归拢与平静,便大约知道自己过错大矣!今见紫薇天门重又于凡尘现世,而七杀携天书降临,心中有感,便知他们总归是不愿放过你的!如此逼迫,实在太过欺辱!我又如何看得!”

“师兄!过错并不在你!只是这世间,仙道也好,人道也罢,总归定于人心,而人心太贪,尽管他们在弱小时拥有许许多多的美好的品德,却无法将这些品德保持得太久,一旦强大起来,便会被内心里旺盛的欲望压倒,黑暗而丑恶,且只觉得理所当然。师兄,人仙终究不是仙,哪怕他们再努力做出一派风轻云淡的景象,也抹不去骨子里的暴虐与阴暗!”

桃云仙子眼中带着欢喜,看着自己入太阳般闪耀的师兄,反驳道。

她苍白的脸色此时略有好转,一丝血色终于再度出现在她娇美的面容上,像是历经一夜风雨后,枝畔重又开放的桃花。

她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归拢散落到额头的长发,缓缓说道:

“其实,我很同情他们!”

男子闻言笑意更浓,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很响亮,很大气,就像是乌云散去的天空,一瞬间世界都好像欢快而明亮。

“哈哈哈哈,青莺,你说得很对,他们的确值得同情。修行万年计,最后却也只是力量更加强大一些的人而已,无论多么强大,人永远只是人,变不了仙。因为这世上哪来什么神仙?我们不是,他们不是,凡人不是,万妖不是,深居地下的那些可怜人更不是!都不过是天地一粟,却争什么高人一等!”

“青莺,师兄愿同你共迎一战!”

他笑得开心,笑得欢畅,笑得肆意,笑得豪爽。那柄银色长剑于他手中隐现剑光,剑身铮然一声出鞘数分,剑意大作。

群星似乎有些畏惧,因此黯淡了不少,群山似乎也有些畏惧,带动万千树木于夜风中静寂无声。

“不,师兄,此战于我,乃是解脱,彼时种种,无论记得还是忘记,心中总归已有裂痕。红尘十几载,便该有个结尾。过去回不去,未来到不了。这便是我的境况。”

“师兄,其实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的仙魂早已与这桃花妖体融为一体,花败即魂散,而如今桃花已尽燃,魂散也就在今夜了!万载九天,百年红尘,我很知足。师兄,请不要规劝于我。”

桃花仙子微笑着对男子说道,面容宛若水间的皎月,美丽而圣洁,只是水纹浮动间,却有了一些虚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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