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在天羽大厦门口告别了孙程程,靖晚冰深吸了一口清新宜人的空气,神清气爽地走进了大厦的水晶玻璃门。
应约来到了一号传媒大厅里,她看到的是站在总监欧阳司面前哭泣抽咽的廖佳倩,和角落里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的明星艺人,还有传媒工作人员。
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欧阳司的脸色阴冷,语调中夹杂着强烈的火气,“你再好好想想,你确实是放在了化妆室的桌子上了吗?”他冷冷地问。
华丽的大厅里弥漫着低气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欧阳司眉心紧皱地翻看着手上那个空荡荡的珠宝盒。
“我昨天走得时候,忘了带走,确实是放在化妆室的桌子上!”廖佳倩哽咽着,满脸泪水,低低地说,“今天早上特意急匆匆地赶来,却发现盒子还在,项链却不见了……”
“你白痴啊!这种价值连城的首饰,你怎么能那么随随便便就扔在化妆室里?”
欧阳司勃然大怒,大拇指上的墨绿扳指闪出冷冷的暗光。
“你应该很清楚,这件珠宝不是你的,是广告商送来的代言商品,朱力安的那颗耳钻,人家一大早就完好无损地送了过来,廖佳倩,你是怎样?钻石项链怎么可能就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呢?!”
廖佳倩呆住。
但是面对欧阳司的斥责,她却无言以对,又是慌乱又是难过,泪水不知不觉已经哗哗地淌满她的面颊。
“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
欧阳司盯着她,脸上泛着幽幽的冷光。
“看来只有报警处理了,”片刻之后,欧阳司无奈地摊了摊手,侧过身来,正对着大厅里所有的传媒工作人员和明星艺人“如果是谁拿了,最好现在就交出来,我还可以从轻发落。如若不然,等到警察来了,那就谁也保不了你了?”
他寒冷而震慑的目光凛凛地逐一轻扫在场的所有人。
“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试试吧。”
无论如何,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必须得慎重对待。欧阳司拿起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大厅里嗡嗡声一片,在铺天盖地的声潮中,靖晚冰怔怔地走到了廖佳倩的面前,淡定地扶住了她,轻声道,“佳倩,你别担心,总会找到的?”
“嗯。”怔了怔,廖佳倩仓惶地回避开她过于友好的眼眸,声音沙哑无力,在宽敞明亮大厅轻轻回荡。
十分钟后,几名身着便衣的警察在尽量不惊动媒体的情况下,由几位内部保安人员带领着从侧门进入了天羽传媒大厦众星云集的大厅内。
豫森,洛冰,流苏,伊媚,萧山,蜜琪儿,除了在市文化中心举行新唱片签售会的人气明星朱力安不在这里以外,所有在场的人从清洁部的员工到办公室文员再到进出那间化妆室的助理,化妆师,经纪人,最后到赫赫有名的大明星们,所有人都满不在乎地一一地翻开了自己的皮包,手袋,化妆袋,给几位警官过目,以示自己的青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是紧绷而窒息的!!
目光深沉而具有洞穿力,几位警官的脚步巍然地停在了靖晚冰和廖佳倩的面前。
廖佳倩虚弱地笑了笑,眼中盈满泪水。
“晚冰是我的助理,她的包就不用检查了吧?我很相信她。”她的声音瑟瑟颤抖着,却又坚定无比。
“不。”靖晚冰清晰地回答,眼珠黑白清澈,有种欣慰的淡定,“佳倩,大家都检查了,我当然也不能例外了。”她微笑着松开了廖佳倩的手,然后走到了长条桌前,坦然地拉开了自己的手袋,倒置了过来。
阳光刺眼地透射了进来,大厅里一片静安,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倒在光洁的桌面上的东西。
纸巾,唇彩,钥匙串,丝巾,手机,钱包——
“砰”最后落下来的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偶人。
“就这些。”晚冰抿了抿嘴,平静地环视了一下周身围上来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
“叮——”
空气中似乎有冷风直直地横略而来,夹杂着悲伤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呆了下来,怔怔地望着那条在等待了片刻之后,才轻盈跌落在桌面上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钻石在阳光下绽放出无与伦比的耀眼光芒,深深地刺进每一个人的心底。
它华丽而凄美地从靖晚冰的指间滑落,然后安静地躺在了波光闪闪的长条桌上,熠熠夺目地展现出自己具有非凡吸引力的迷人光彩。
“晚冰,怎么会是你?”在一片惊讶的吸气声中,打破这种梦幻般死寂的人是廖佳倩。
泪水无声地滑下她的面颊,心碎的,悲伤的,难以置信的泪水,她颤抖着摇头退后两步,泪水簌簌的滑落,全场寂静无语,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泪落的声音。
靖晚冰茫然地看着瞪着桌面上的钻石项链,好像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冰……我是不该在片场对你发脾气……可是你也不能……”
廖佳倩流着心痛的眼泪走到了晚冰身前,她低低地说,泪水中的歉疚和痛苦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为之心碎。
靖晚冰抬起眼睛来。
她暗自警惕,神情淡然地望着泪流绵绵的廖佳倩。
目光闪聚,小天王豫森受惊似地跳起来,慌乱地上前两步:
“不可能是靖晚冰拿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站在了靖晚冰面前,注视着她淡静的眼眸,他定定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动而哑然困惑的话语。
“豫森……”廖佳倩一怔,爬满泪水的脸庞抽搐着白了白,她愤怒的目光冰针一样地刺向豫森看过来的眼睛。
全场屏息!
“……警察先生……既然项链是我的助理拿的……那么就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好了……”廖佳倩含泪微笑着,笑容虚假而矫情,她冷冷地从豫森身边绕过,走到靖晚冰身前。
警察们互相看了看,沉声说:“这怎么行?我们必须依法办事。”
胸口阵阵刻骨的冰凉,靖晚冰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淡然地将目光从神色焦急不安的豫森身上移开,然后冷冷望向故作镇定的廖佳倩。
“Cherish项链不是我拿的,昨天一天我根本就没有碰过这条项链。”她凛冽而淡定地说,静如秋水的目光如冰地逐一迎视包围她的那些艺人们。
大厅里在场的人瞬间怔住,那目光里倔强而坦荡的神情忽然让他们们每个人心底犹豫了一些,可是,很快地,这种犹豫又变成了怀疑。
她会不会是在演戏!因为当众被揭穿,不好意思承认。
空荡荡,华丽丽的大厅里,金灿灿的阳光冷清地挥洒到了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互相看了看,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拿的,真的不是我。”
在一片寂静的观望中,靖晚冰清晰有力地重复了一句,眼珠子淡淡,有种固执的冷傲。
“……”
“……”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没有人听她的解释,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只是相信眼睛看到的假象。
——
“枫少爷!”
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助理Paul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宇文枫握着文件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他淡漠地抬起眼睛来。
助理Paul的目光惊怔地在宇文枫的脸上定住,胸口有不平稳的呼吸声。
宇文枫皱眉。
有种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心又抽痛了起来,然他很快就驱走了心坎上那一片莫名的刺痛,眼眸却迅速冷漠下来,所有的情绪掩藏在深谙的眼底,他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助理,声音平板地问:
“什么事……”
“晚冰小姐出事了。”
瞳孔抽紧,宇文枫惊疑地挑起眉毛,隐隐的焦急不安在眼底一闪而过。
半晌,目光微微波动了两下,他面无表情地低声说:“她的事与我无关。”
助理Paul呆在了原地,压抑地望着宇文枫。
少爷的意思是:不管了吗?
面前的枫少爷不再是以前他熟悉心疼的枫少爷,那冷漠而无情的气息使得助理Paul胸口一滞,顿时无语。
他茫然无奈地低头,才赫然发现宇文枫的右手竟然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文件握得紧皱,手指苍白,骨节僵硬。
——
半晌午的阳光澄澈寒冷。
白色衬衫的皱褶花边袖口里有明晃晃,冰凉凉的金属,白色的九分裤,纤弱的身子,柔软如黑玉的长发在脑后飞舞着,清莹的脸庞,迷蒙悲悯的目光,脚踝上的樱花铃铛发出了空闷而凄清的声响。
四面八方停下来的车辆,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有几个反应迅速的记者激动地纷纷打开了照相机或者摄像机,对准了大厅门口。但是,他们的举动立刻遭到了天羽传媒保安们的阻止。
在大批保安们的簇拥下,两名警察带着靖晚冰走出了透明冰冷的玻璃大门。突然,她停下脚步,仿佛感觉到什么。
目光慢慢地凝聚,她心底却骤然有种惊骇的感觉,就好像被一根寒冷的针突然突兀地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猛地扭头向上望去!
绚烂凄迷的光影下,白花花的光影里……
远远地……
落地玻璃窗前,宇文枫远远地望着她!
宇文枫的面容在她迷蒙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她失神地望着他,然后,“轰”地一声,浑身血液仿佛在瞬息间炸开了!这一刻,忽然无法忍受看到他,忽然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脑中一片空白,她慌乱的躲避似的背过脸去。
枫叶肆意地在风中鼓动叫嚣,宇文枫站在二层大厅的玻璃窗前,阳光洒在了他的眼底眉梢,有种冷漠的意味。他不再能听见任何声音,不再能看到其他的任何事物,脑子里的思绪早已痛成一团,他的视线里只有大厦门口被拷上手铐的她,狼狈凄惨的她,面容苍白的她。
手指无力地刺入掌心,他远远地望着她,冰郁的嘴唇紧抿成冷淡忧郁的线条。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过来,那样的空洞无助,然后是惊慌失措。她眼神黯淡地又飞快将头转开,用长发遮住她脸上脆弱无辜的表情,仿佛对于她来说,被诬陷入狱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时的难堪和屈辱。
保安人员们走上前去,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推开了一条路给两个警务人员,靖晚冰死死地咬紧嘴唇,努力维护她最后的一丝尊严,慢慢地向路边的警车走去!
窒息的黑暗,那种羞辱和绝望使得天空倒置,轰炸开来的血光四分五裂,许多陌生面孔钻出云层,惊恐万状得意地扑向她,晨午的冷风,携带血腥味刺穿她的瞳孔,她的每一寸肌肤。
然后,她听到了廖佳倩的笑声。
空气中凝结着泪珠般的水气,万籁俱寂的窒息中,万物急剧地前奔,它们不停留也不回顾,任何力量都不能挽住它们,它们急遽地前奔。
靖晚冰的身子战栗了。
孤独而颓然地战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