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内部的沉默,是树叶散落的怒号,和蓝天的悲鸣,是累累死尸的咆哮。
——谷川俊太郎
早晨,阳光传来了丰盛的气味,小鸟吱吱喳喳吵闹不停,钢铁般的城墙却成为囚禁鸟儿飞翔的铁窗,人们只好从死去享受生命的自由。
七月对我的认知依然保持在“陌生的熟悉”层面上,待我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不管我如何靠近她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要不是十日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变得如此僵
硬。
十三夜拔下那柄断剑离开,大人们都说他是最年轻离开那扇大门的人,那柄传说中神留下的断剑依然被置放在十阵罗刹殿,与冰冷的雕像静静架在暗无天日的阴森之中,宛如当日十三夜
离开时脸上保留的落寞。
饷午,炽热烈日丝毫不留下一丝温柔,千百人的汗水打湿衣角,斗神殿虽已群星汇聚,却俨然没有任何的激动。从各地流落至此的斗士再次展开厮杀,每个人有着不同的出生,不同的经
历,也曾脚走刀锋,命挂绝缘,然而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登天。
我们所修炼的名为“神术”的奇异之力是从一本古书演变而来,起初只是古智者无意中从一溶洞中发现,无人知道此书何时撰写,为何人撰写。传言看过此书的人都会从书中看到真理,
能够获得超脱于凡人的知识,成为通晓天地一切之人——神。古智者耗费超过百年的时间解读出古书中的一部分,然而仅是这一部分知识,竟成为了推算出“神术”的基础,古智者相信掌握
“神术”的程度将是解读古书剩下部分内容的关键,于是古智者们通过‘眺地’‘触天’‘问鼎’‘苍穹’‘无法无天’五个阶段划分神术者掌握神术的程度,并通过试炼不停筛选出合适之
人。斗神殿之试便是其中一个。胜利者进入长生殿参与下一场的试炼,败者则被淘汰成为被抛弃者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只有到达‘触天’才有资格进入长生殿”这条如铁铸般的规定如同烧纹一般刻在每个人的心脏,这样也好,有时候我们并不能发挥最大的潜力,只有这样我们才有逼使自己残忍的动力
。七月的神术能够操控空气中的气味,“人们习惯用肉眼去战斗就往往忽略了其余的感官”这是七月常常说的,她能够很容易地就让别人进入了她用气味制造的幻境,环境中的美好恶劣全由
她来拟定,死在迷幻与无穷之中,这一点倒是很符合女性。我丝毫不用担心她会战败,她是如此地强大,强大得即使男人在她面前也如同蚂蚁一般,然而我总会不自觉地留意着她,尽管对她
的实力如何地熟悉,但心中总是有某种情愫压抑着,像被堵塞的气管不能通气那样难受,即使那个手持被神术加护过的钢刀的男人正从我后方跑着过来,五步……三步……一步……整个世界
的声音在我耳边都变得无比清晰,我能够听到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尖叫,他们的心跳到停止,每一个脉搏呼吸都是那么清晰。我凭意识地双腿向下一沉,锋利的刀刃正从我发梢上两厘米略过
,加护过的钢刀砍过空气摩擦出人耳难以听到的锐鸣,这是属于武器的声音,向往战斗的声音。我刚一蹲下立即以左腿为中心,双掌撑地,右腿腾空一旋,一记扫堂腿准准地压在他的膝盖骨
边,他受痛捂着受伤的膝盖,眼泪鼻涕汇聚在狰狞的脸上,他咬紧牙关似乎不想叫出声,单脚支撑全身只踉跄了几步就扑倒在地上。良禽择木而栖,幼师择猎而食,看来你找到的不是一个好
对手呢。我缓缓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钢刀,看着倒在一边一脸恐惧的他把钢刀刺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溅开了鲜花,战士的嘶喊掩盖亡者的悲叹。
七月也结束了战斗,倒在她脚下的早已是上十具尸体,或口吐白沫或面露诡笑或以其他异态死去的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像神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三年前,我与七月跟随十三夜离
开村子浪迹时,她便如此,对她而言,战斗仿佛就是天性,她享受并快乐着。
白须拖地的鬼幽子提着纸笔在斗神殿高台上自言自语:“十人吗?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呢。”在他身后的一头身形巨大却又若有若无的怪物,时不时地把头托在鬼幽子的肩膀上,瞄了几
眼似乎看不懂又径自游离开。过了好一会儿,鬼幽子才把纸笔塞进他背后的竹篓里,似乎完成了工作才做交代:“诸位辛苦了,长生殿的试炼将在三天之后开始,请三天后的此时诸位在于此
集中。”
“不是直接到长生殿吗?”悠闲问话的男人名为靑恭,刚才的战斗似乎没有尽力,通过神术听不到他神术的流动,似乎有意隐瞒,然而方才看到他曾单手碾碎一人头骨,握力极其恐怖,
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长生殿的门口可不是在人间哦。”鬼幽子一边指着天一边狡黠地回答道。
众人不解疑惑地欲要追问,鬼幽子却摆了摆手不肯透露太多,然而从他狡黠的笑容上很难看懂他在想什么,众人也只好略带失望离开。
一场厮杀已是耗掉了一夕余晖的光阴,晚霞拖着油黄的尾巴下坠天际,身后的阴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得变形细长。
平日寂静的深巷如今亦安静,除了多了一种某些动物翻找某物的声音,并非野猫野狗,虽然身形与其无异,但散发在他身边的神术可不是一般的闲云野鹤能够释放出的。
“嘲风,你好啊。”深幽的巷子里席卷出一股刺骨严寒,两边的墙砖仿佛结上了一层霜,或是起了一层薄雾,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渺,而从那不真实的深处缓缓走出的竟然是抚扫着苍苍白须的鬼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