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茅屋,挨着郊边的那条小溪,茅屋周边有一排简单的栅栏围着,一丛丛花草绕着茅屋及栅栏生长着,一棵垂柳立在茅屋旁边,随风舞动的柳枝时而触上地面,摩擦出一种悦人的“沙沙”声。
“进来坐吧。”箬羌朝霏怡招招手,拉开了挂在茅屋门上的草席。霏怡踱步走来,美眸不动声色地环了环屋内,里头的陈设简单朴素,却显得十分整齐,仿佛就一直这么摆着,没人动过它们。她将手中的行李放在桌上,动作才到一半,她垂下眼睑凝视着这用木头做成的桌子,纤指轻轻扫过桌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眉头一蹙,随即又抬眼向正端着茶走来的箬羌望去。箬羌沏了杯茶推到霏怡面前,道:“喝吧。”霏怡抬手轻握住茶杯,温的,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箬羌见霏怡没有喝茶的意思,于是说道:“放心,没毒的。”霏怡不说话,却提起茶杯轻啜一口。箬羌笑了笑,又问道:“这三年,你过得好吗?”霏怡直直得看了她好半晌,终于答非所问道:“你一直住在这茅屋里吗?”箬羌像是没有料到霏怡会问这个,她愣了愣,随即笑道:“我……是去年才住到这的,这小茅屋还是我自己搭的呢。”
霏怡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答腔。突然,箬羌猛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架了一柄精致的剑,她略显错愕地看了看霏怡,而后者正举着剑一脸冷然地盯着她。轻抬了抬剑身,让锋利的剑身贴上箬羌滑腻的肌肤,霏怡不带感情的声音的声音响起:“带我来这,你要做什么?”箬羌听了,一脸无辜地看向霏怡,小声道:“志……霏怡……你在说什么啊,我带你来这,不就为了和你叙叙旧吗?”霏怡冷冷一笑道:“叙旧?看来你真是费心啊……这桌子是新做的,这茶水亦是在你‘碰巧’遇到我之前先烧好的。说,你到底想做什么?”箬羌闻言,轻轻哼笑了声,收起了她原本无辜的表情,慵懒地抬起玉手抚了抚架在脖子旁的剑,她笑道:“真不愧是霏怡小姐,果然是聪慧灵敏,怪不得……”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恨意,“怪不得有两个男人那么爱着你!”霏怡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剑柄的手莫名地紧了紧。
无视那紧紧贴着她肌肤的剑,她挑衅地望向霏怡,道:“你说……如果我把你这副美得人神公愤的脸给毁了,他们俩,虺……和你的翌孑,还会那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吗?”霏怡眨了眨眼,对她的话显得十分不感兴趣,她冷冷道:“那么真是抱歉,我想,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个假设的结果了……”箬羌邪笑着,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是么?”霏怡提起左手想要点住箬羌的穴道,可是当她正要点住箬羌穴道的瞬间,她突然感觉浑身没了力气,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右手上的剑也随之落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缓缓站起身的箬羌,好象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上来。箬羌站起身,满意地看着趴在桌上的霏怡,道:“啊,忘了说了,茶里头是没毒,可是那茶香却是含了大量的软筋香呢!”霏怡微微喘着气,轻轻地闭上眼去,在箬羌若有若无的笑声中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既陌生却又显熟悉的画面,翌孑懒懒地伸出手扒了扒头发,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认真地环顾下四周,这是……是霏怡的竹楼!可,可他怎么会睡在这?!他努力地回想着昨晚的事,先是他在一个人在房里喝酒,然后好象是馥妤来找他,然后他又到了这里,再然后……“霏怡……”他喃喃出声,他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微晃的脑袋,正准备下床,他的余光无意间瞥到床上的落红,那刺目的嫣红像是在告诉他,昨晚,并不是一场梦!慌忙地穿好衣服,他急急地寻找着霏怡的身影,竹楼里还存留着霏怡淡淡的体香,却显得异常清冷。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自责,有慌乱,好象还有一点点的……欣喜,经过昨晚,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将霏怡永远地锁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分毫,是不是就代表……她肯承认自己就是霏怡的事实?
他带着隐隐的忐忑在学堂中找着霏怡,只是当他找遍了整个学堂的每一片角落,他依然没有看到佳人的芳踪,一丝不安终于浮上心头,他又回到了竹楼里,望着这空荡荡的竹楼,他霍地闯进霏怡的房间,除了床上有些凌乱,其他地方都整整齐齐的,他打开那个放在角落的大木箱,里头空空的,一如他此刻的心一般,一如三年前他在琉璃居里发现那张纸条时的心情,只留下那一条条数不尽的班驳。她逃了,她又逃了,她该死的逃了他第二次!他握紧了拳头重重得往箱子上一锤,然后站起身,望向窗外的竹林,他恶狠狠地起誓:“霏怡!上一次你逃不开我,这一次,你一样也逃不掉!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三日后——
这里四面不通风,只有她右面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窗口,能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被绳索铐在墙上,绑得死紧的麻绳使她雪白的皓腕上留下了血迹斑斑的伤痕,可见将她送到这里的人多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看似牢房的地方却比真正的牢房干净许多,没有老鼠乱窜,也没有虫子到处乱飞,只是在墙角堆了一些干草。三天没有进食的她虽说不上已经濒临死亡,却真的已是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她现在很知足的,她知道箬羌对她的恨有多少,有多深,亦知道箬羌是这什么性情的女人,没有将她碎尸万段,她就应该感谢上苍了吧?她苦笑出声,其实自己也是活得太久了吧?早在多年前的那场屠杀上,她就应该去陪爹娘了的吧?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好象什么都放开了,死与不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她心里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放不开一个人,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牢门冷不及防地打开来,从窗口泄进来的光均匀地洒在了来人身上,霏怡依旧垂着螓首,准备等着来人先开口。脚步声慢慢接近,终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一只手扼住她精巧的下巴,慢慢地向上抬起,只到她看到箬羌那张笑得有些狰狞的脸,有些模糊的意识听到箬羌的声音儿边响起:“瞧瞧,你这张脸,即使是饿了三天,居然还是美得惊人。啧啧,害我都有些下不了手了呢!”霏怡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看箬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一笑,震慑地对方突然放开霏怡转过身去。她用黑色的背影对着霏怡,阴狠中带着些须兴奋道:“你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吗?呵,其实,你对这里应该比较熟悉的。烟柳山庄,不会不记得了吧?”
原来,他们又到了三年前的这个地方,霏怡眨了眨眼,轻道:“上次攻击馥妤的……就是你吧。”后者轻轻的“嗯”了声,算是承认了。霏怡顿了顿,又道:“你该动手了。”箬羌哼笑了声,语气中有些期待:“放心,你不会等太久的。只稍一两天,我会请来你的翌孑,和我,一起来观赏你那张美丽的脸,被毁的过程。”一直无神的双目猛地抬起看向箬羌,她有些喘气:“你到底要做些什么!”箬羌缓缓转过身,微微挑眉,不理会霏怡突变的口气,她笑得倒挺和善:“放心,我不会杀他的。世间上最痛的,莫过于看着心爱的人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而这种痛,恰恰就是你们三年前送给我的!所以,我也该给你们尝尝,不是么?”霏怡吃力地别过脸去,蹙眉道:“你真是疯了!”“对!我是疯了!”箬羌有些激动了起来,“为什么他要那么爱你,要是他不爱你的话他也许就不会死!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却只换了他的一记冷眼!而你呢?哼,一心在那翌孑身上,居然还能让他那么死心塌地地恋着你!”霏怡闭上眼去,这个女人实在是疯了。箬羌说着,待她停下,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用双手抱住了头,甩门而去。
箬羌离去以后,她突然觉得腹部有股强烈的酸味冲上咽喉,三天没有进食的她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只到呕到筋疲力尽,她终于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