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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茴萦姐姐!茴萦姐姐!快来看呐,我放的风筝飞得最高!”朵朵恬静兴奋的声音唤回了霏怡仰望天空的目光,她挂上平时柔顺的笑容,俯身拍了拍朵朵的脑袋,朵朵扬起头来看她,笑得阳光灿烂,霏怡闪了闪神,这种笑容,实在像极了——小时的她,那个常在梅林中喊着哥哥姐姐的霏怡。

余光瞥见馥妤正向她走来,她嘲馥妤微微一笑,馥妤显得有些不安,见霏怡她一笑,手一紧,站在原地揪着罗衣像是踌躇了很久,许久之后才缓缓迈开步来。踱至霏怡面前,她的不自在十分明显。“霏怡……”她道,“昨天,你说的……不是真的吧?”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霏怡,希望能从她的眼中得到一些讯息。只是她失望了,霏怡的眼眸一如从未泛起波纹的湖水般平静。霏怡浅笑道:“三年来,我既没有去找他,亦没有给他捎过信。你说,我真的还爱他吗?”馥妤垂头,思忖着,三年来,霏怡确实没有给过麒麟山庄任何消息,可是,她依旧坚持着:“不对,霏怡,你一定有什么苦衷的!”霏怡轻摇头,看着馥妤的眼光柔顺中带着无奈,她缓声道:“你想想,没有人逼我,没有人威胁我,我能有什么苦衷。”没有人逼她么,呵,这是她说的第几个谎了?她亦不晓得了吧。馥妤纳纳地回过身,没有看到霏怡轻叹着闭起了眼,弯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霏怡正想回过身和孩子们一起放风筝,转身一刹那,她看到林中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像是一只镖,蓄蓄待发,而目标则是——馥妤。她大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扑向馥妤,两人重重的跌到了树边,镖声则直直地陷入对面的那棵梅树上。“嘶——”霏怡闻声转头,便看见馥妤一只手捂着脚腕痛苦地呻吟着。她眉头一蹙,连忙蹲起身,拨开馥妤的手,一边查看伤势一边问道:“疼吗?”馥妤小脸皱着,可见她十分痛苦。霏怡低下头来,掀袜一看,见只是因为突然倒地而扭到脚,她不禁松了口气,“忍着点。”话毕她握住馥妤脚腕的纤手稍一用力,“痛——”馥妤别过脸去一咬牙,轻微的“咯哒”一声后,霏怡替馥妤穿好鞋子,道:“不碍事了,坐这休息一会吧。”馥妤听话地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霏怡只笑了笑,站起身来。“馥妤姐姐,会不会痛啊?”“馥妤姐姐,没事吧?”“馥妤姐姐……”孩子们马上围了上来,关心地对馥妤问东问西的。

霏怡越过人群,往周围看了看,黑衣人已不见踪影,走到那棵被暗镖刺中的梅树旁,她拔起暗镖凝眉细观,镖身上没有涂毒,显然投镖之人并没有要置馥妤于死地的意思。那么又是谁想要伤馥妤呢?又有什么意图?霏怡细想着。突然一阵马蹄声传入霏怡耳中,她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匹白马正往孩子们围着馥妤的方向急速奔驰,孩子们见此景忙吓得跑开了去。她不及细想,施轻功驾上马,一手拉上缰绳将马的方向调转到无人的小道上,又倾身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马儿的项鬣,试图让马先平静下来,可是马似乎没有任何平静的迹象,它急急地往前奔驰着,像是被蒙住了眼般气急败坏。

突然,又是一记暗镖,她眉头一蹙,来不及想其他,挥起左手挡去了暗镖,“撕——”尖利的镖身划破了她白色的袖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划开了一道长口,鲜血直流,她吃痛的一咬牙,连忙用右手点住穴道,抬起头,崖边的风冷冽地向她吹来,眼看这马就要连同她一起飞出悬崖,她往四周看了看,见地面上没有碍物,毫不迟疑地扭身翻下马,滚到了一边。而那匹马则依旧向前奔驰着,似乎没有看到前方的深渊,奔着奔着……没多久,崖边传来一阵马的嘶吼声。她闭了闭眼,拉起袖子,雪白的手腕上赫然现出一道伤口,血已被止住,但染在腕上的鲜红还是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拉好袖子,她用右手紧紧握住受伤的左手,站起身往回走。

一株株梅树挡住了霏怡的视线,但她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地望见许多人围着馥妤,再走近些,她便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馥妤一脸受惊地望着众人,孩子们都笑着安慰她,赤仪生气地怪她一个人不小心,而……当她看到翌孑抱着馥妤,满脸担心的样子时,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手腕上的痛似乎已经麻木了,她定定地望着翌孑,那种心疼,那种担心,一如当年他在烟柳山庄看她时的眼神。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她转过身,深深地吸着气,竭力阻止泪水溢出,原来……她始终没有放开,原来……欺骗她的,一直是她自己。垂下眼,她摇头浅笑,无声的呓语:“你这个,傻瓜……”身后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她没有转身,静静地等待来人开口。

若眸在绕了梅林好多遍之后,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霏怡,刚刚他见她驾上那匹失控的马,心里一阵担心,现下见到霏怡,喜悦之意连忙溢了满心,他笑着上前唤了唤霏怡:“茴萦姑娘,原来你在这啊,在下可是担心了你不久。”眼前的白色身影久久未动,他又不禁担心了起来:“茴萦姑娘……你,没事吧?”霏怡闻言轻轻苦笑,原来,自始至终,都有人在关心她,只是那个人……并不是“他”。“谢谢。”霏怡淡淡开口。若眸疑惑地紧了紧眉:“呃?”霏怡转过身,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睛,道:“我……累了,先回去了。”若眸的目光不经意地触到霏怡受伤的手腕,触目惊心的血红让他诧异不以:“你……你怎么受伤了?!”霏怡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皮外伤。”

若眸不懂医,看着那破掉的衣裳,他只能担心地说道:“我那有一点金疮药,一会儿给你送去。”“不……”霏怡欲拒绝,却被若眸截住了话:“茴萦,既然我不能拥有爱你的权利,但请你,给我关心你的权利。”霏怡略带悲伤地抬起脸看着若眸,他眼中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无奈,她只好点头随他的意。若眸见她同意,心下高兴,却又担心她的伤势,于是他又道:“我送你回去吧。”“不,”她真的像一个人静静,“我自己可以的。”若眸落寞地垂了垂眼,随后道:“那……你自己小心。”霏怡没有回答,越过他径自往回去的小路走去。他目送着她,直到她远离自己的视线,他抬起手,自嘲地看着自己永远只是捧着一本圣贤书的手,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这般没用……

他的心在流血。当他用他曾经看霏怡的眼神看着馥妤时,当他用他曾经给霏怡靠过的胸膛贴住馥妤时,当他看到霏怡愣愣地回过身不去看他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他不是故意想让霏怡伤心的,只是从她口中听到对于他和馥妤的“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祝福,他真的想要报复她。他心痛,因为霏怡转身那一刹那的悲伤,他不解,因为他不明白霏怡为什么不认他,他在演戏,演给霏怡看。最令他怒火中烧的是,那个一副书生模样的若眸居然跑去霏怡,还说了“那么久”的话。想着想着,他“哼”了一声,翙宸闻声看向他,见他这表情,心里便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了,于是他一脸笑意的搭上翌孑的肩膀,道:“去找她吧,馥妤那有赤仪呢。况且今天可是她两次救了你的未婚妻呐!”翌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翙宸则习惯地拍了拍他,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娶两个啊,现在嘛,咱们这些大少爷三妻四妾也没多少会有意见对不对,不妨……”不等他说完,翌孑一扇嘲他肚子劈去,待他抚着肚子抬起头来时,翌孑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说不去现在还不是去了。哼!”翙宸看着空无一人的百合丛暗骂。

竹楼里,她刚换下干净的衣裳,伤口还没清理,才到桌前沏了杯茶想等若眸把药送来,一转身,“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霏怡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这么久了,他还是可以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轻易接近她。在怔了许久之后,她别开脸不去看他,只是口气中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震惊:“翌孑公子前来寒舍,不知有何贵干?”他走近,她紧紧退后,直到她的手肘靠上了桌子,他与她的距离只有一寸之隔,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呼在她脸旁的温热气息,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接触,这样的状态她没有多大把握能控制住自己,她吸了吸气,语气回复以往的冷清:“翌孑公子,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够了。”他低吼,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她怔住,别开眼去,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微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一凛,在她措不及防之时贴住她的唇,一直吻到她呼吸困难,他才放开她。看着她因喘息而无力着的身子,“这是惩罚。”他冷冷开口,双臂却以极其温柔的力度扶住她的肩。

手腕上的伤口因她刚刚的挣扎而裂了开来,她能感觉到滚烫的血从伤口上流了下来,流过指尖,直直地滴在地面上,她很疼,不是伤口疼,而是心,如果说,他要惩罚她,那么……他做到了!她突然倔强地抬起脸,无惧地看着他的眼,口半张着,正想说话,“茴萦……”楼梯旁传来若眸震惊的声音,她惊讶地看着来人,猛然发现她与翌孑现在的姿势十分暧昧,她想挣托,无奈于翌孑依旧紧紧地握住她的肩,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翌孑,他却以一种兼备的神色盯着外头的若眸。若眸没想到来这会看到这种场面,他怔怔地捏紧手中的金疮药,待他回过神,对上翌孑警戒的目光,他只稍稍顿了顿,又转向霏怡,声音已有些平静:“茴萦,那我把药……”没说完,他看见地上滴着的血,他连忙担心地走过来,无视于翌孑冷洌的眼神,执起霏怡的手,还未拉起袖子,他便被翌孑轰到了一边:“不许碰她!”霏怡难以置信地看着翌孑,他怎么……

若眸站起身,吸了口气,倒是没有受伤。他又想往霏怡这走来,却只走了一步又停住,他看了看霏怡受伤的手,对翌孑说道:“翌孑公子,茴萦……茴萦姑娘的左手腕还在流血,需要马上包扎。”翌孑皱了皱眉,目光从若眸身上落到了霏怡的手腕上,他拉起霏怡的左手,褪下袖子,血已流了大片,他望着她,口气微怒:“为什么不说?”霏怡别开脸去,道:“你没给我机会。”翌孑又转向若眸,口气依旧冰冷:“你可以走了。”若眸见霏怡没有说话,便递上手中的金疮药,道:“把这药涂在伤口上会好得快些。”翌孑接过药瓶,按着霏怡坐下,开始往她的伤口上涂药。见若眸久久还未离去,翌孑没有看他,还是涂着药,道:“你怎么还不走?”若眸一愣,然后纳纳地出了竹楼。

霏怡坐在椅子上,任凭他替她包扎着伤口,眼神黯淡地看着他:“你是客人,不该赶他走的。”翌孑没有停住手上的动作,只是开口回道:“难道让你赶吗?”霏怡看着他,不语。包扎完伤口,翌孑看了她许久,才道:“我走了。”霏怡则轻轻闭上眼,没有理会他。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我还会来的,直到你承认你就是霏怡。还有就是……让那个若眸离你远点。”霏怡抬起头来瞪着他,他一脸坏笑,在她的前额迅速地留下一吻,走至窗前,才道:“以后……小心点,别再受伤了。”然后他便扬长而去……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把脸贴在凉凉的桌面上,她,开始乱了……

竹楼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扬着妖艳的笑,“游戏才刚开始呢!翌孑……和霏怡。”乍听之下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深深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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