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枯到家时太阳已落山,院门没有关,叶枯也没有在意便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叶青坐在正房门前的石阶上愣神,小姑娘穿着淡红色的花裙,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上不停的转动着一颗狗尾巴草,裙底一只黑色金边绣花鞋正在石板上来回的摩擦,石板已经被它蹭的光亮油滑。
叶枯不禁哑然失笑,妹妹不耐烦的时候就是这个祥子,轻轻走到她身前怪声揶揄道:“小姑娘,你哥哥今天是回不来了。”
“胡说!哥哥都进城了,很快就回来了。”叶青闻声想都不想恨声道,但是一抬头便看到哥哥正微笑的望着自己,又惊又喜,慌忙站起身来,抓住他的手臂,很怕他会飞走。
“哥哥”叶青甜甜的叫了一声,顺手又摘下挂在叶枯肩上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对着叶枯嘻嘻的笑,弯曲的眼角挂满了喜悦。
叶枯怜爱的摸着叶青的头发,牵着她便上了石阶。屋里坐着一个拿着花绷子的中年妇人,正面带微笑的望着刚进门的叶枯,淡淡的粉底和昏黄的烛光根本不能掩饰眼角的痕迹,期盼或者思恋对于一个女人比时间还要可怕,叶枯更不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咽声道:“婶娘。”
或许不愿妇人起身迎接,叶枯快步上前,跪伏在妇人的膝上,空荡荡的内心里瞬间便被宁静填满,一个不是生母的婶娘,却给了自己母爱的女人。
婶娘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人了,虽然侄儿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但是冬至一过就十五了。虽然满脸慈祥,虽然满脸微笑,还是尽量严肃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起来,让婶娘看看长高了没有!”
叶枯闻言,扭动着脖子在妇人的灰裙上擦掉了眼泪,直起身来,花着脸踮着脚,笑嘻嘻道:“婶娘,我长高了很多呢!”
婶娘看着膝上的湿痕,气恼又觉好笑,起身狠狠点了一下叶枯的脑袋,上前用自己身体和叶枯比较对照,发现大半年不见侄儿确实长高不少,有点满意却不满道:“脚再踮高点?”
“我没踮!”叶枯狡辩着还直起胸膛,使自己看起来更高大威猛些,只是样子有点滑稽。
婶娘抬手掩唇而笑,接着又和蔼的对叶枯说道:“饿不饿!”
“有好吃的就饿了!”叶枯反手拨掉一只正在往下拽自己衣服的小手,笑嘻嘻的说道。
婶娘眼角开了花,“我看你是很饿了!”转身后,又转身问道:“你叔父何时回来?”
“一会儿!马上!应该就要回来了!呵呵,嘿嘿……”叶枯面不红心不跳的随口说道。
“那我去热下饭菜”婶娘转身离去。
叶枯顺势落在刚才婶娘坐过的木椅上,舒展双腿,趟在靠背上,拿起身边的茶壶,仰头就是猛灌,或许是跑了很远的路,真的很口渴……
叶青很不开心,撅着嘴伸手拉着叶枯的衣袖,见叶枯只顾喝茶并未理会,便有些生气,不轻不重的在叶枯小腿上踢了一脚。
“嗯?”叶枯放下茶壶,恶狠狠道:“干什么?想打架是吧!”
叶青便跳着坐在叶枯的大腿上,又抓又挠又掐,“我就打你了!我就打你了!”嬉笑着还有一副你能把我样地的可爱样子。
叶枯和叶青嬉闹一会儿便觉得不妥,学着叶恒的声音,严肃说道:“都不小了!还坐哥哥腿上,成何体统?”
叶青不为所动,只是伸着小手在叶枯眼前摊着手掌,满眼期盼。叶枯忍着笑意,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大眼望小眼,叶青甜甜一声“哥哥”,便撒娇似的扑在了叶枯的肩上,一只小手也顺着宽大的领口伸进叶枯怀里,来回一阵摸索,抓着一物便开心的跳着远离叶枯,双手捧着,定睛一看,一条紫色手链,上面有一颗颗不知材质的细小圆珠,用一根金丝穿连在一起,整条手链散发出一种纯洁的光芒,触之温润如玉。
“这是给我的吗?”叶青抓着手链,双手紧握放在胸前,欢喜又怕被人抢走的样子。
“都在你手上了!还敢是别人的吗?”叶枯抚头有点无奈的说道。
得偿所愿的喜悦,还有叶枯身体和语言配合,叶青很是开心,蹦跳着座在叶枯身边的椅子上,侧身对着烛光便细细欣赏……
嘴角的微笑慢慢淡去,石头?有点怀疑,然后捏着其中两颗小圆珠轻轻碰撞,清脆的乒乓声,怀疑便得到了肯定,但自己毕竟不是仍性的小女孩了,没有狠狠的摔在地上,带着气恼,但还是保持着烂漫转身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做的?”
“木化石!”叶枯笑着说道。
“木化石?那是什么?”声音有点疑惑。
“沙漠里的一颗树渴死了,在风沙里埋了几万年,变成了石头,这石头就是木化石。”
“真的就是石头了?”
“嗯?死丫头,这可是哥哥用定子那么大的一块金子换来的,很贵的!”
叶青并未理会有点生气的哥哥,在眼前芊手握成粉拳,定子这么大?嗯,确实很贵,确实是很好的东西!微笑又悄悄的爬上嘴角,戴在手上便有一种舒服感,扭转着小臂,晶莹浑厚的紫色,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婶娘端着一只卤鸡和一盘牛肉进门,叶枯便笑着接过婶娘手中的盘子,很董事的样子。而婶娘刚走便大大咧咧的餐桌上,双手分别抓住一只鸡腿用力一撕,或许两手用力不均,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一分为二,右手只拿着一只鸡腿,有点郁闷,但是仍旧点着有自语道:“嗯,那就先吃了你!”没有犹豫便开始大快朵颐,很久没有吃过鸡肉了,一只鸡腿很快就下肚了,叶枯又撕下另一只,没有细细咀嚼品味,只想满足口腹的欲望,叶枯吃的依旧很快很急,一口气便上不来也下不去,叶枯伸手去拿茶壶发现双手满是油腻,便对着叶青急声道:“噎着了,给哥上杯茶!”
正扳着珠子数着数目的叶青闻声,起身后便要倒茶,这时院子里变传来叶恒豪迈的声音“孩儿他娘!孩儿他娘?我回来了!孩儿他娘?青儿?青儿!”
“父亲?父亲!”茶没有倒,叶青开心呼喊着像只蝴蝶飞了出去。叶枯无奈,只好拿着手臂拍打着胸脯,好不容易喉咙里的一坨鸡肉才落进胃里。
叶恒抱着叶青,并仰着下巴上的一撮胡渣往她小脸上蹭,叶青双手揪着叶恒两只耳朵嬉笑着闪躲,父女俩嘻嘻哈哈的进屋,叶恒便看到正往嘴里喂肉的叶枯怒声道:“臭小子,跑的倒是很快!也不怕叔父我老眼昏花迷了路?鸡,给老子留点!”
婶娘端着一盆排骨进来,虽已闻声,但是见到叶恒还是有些许激动,可是两个孩子在,不自然的难为情在脸上迅速滑过,便帮衬着叶枯接过话来,“满桌子的菜还喂不饱你?”
见到发妻叶恒也很开心,放下叶青便坐在叶谷对面,望着桌上的三个菜笑道:“满桌子的菜?就这三个?不,就这两个?还不给当家的端上来?”
“是!当家的,你是当家的!”婶娘说着还曲膝端臂有模有样的给叶恒行礼。
叶恒哈哈大笑,左右扭头,望着叶枯和叶青表情很是得意,叶青依旧嘻嘻笑,叶枯却低声轻哼……
桌上很快就挤满了美味的饭菜,一只卤鸡已下肚的叶枯吃的不是很多,叶恒却双手不停,还不时的扭头张嘴吞下叶青夹来的酥肉。
注定一生江湖的叶恒本就很随性,家里人在他的影响下也都没有过多礼节和拘束,其乐融融。已经吃的很饱了,叶恒便放下筷子,净了双手,所谓饱而思****,天色虽晚但是孩子们都还在,不能淫便生欲,有点请求,或者试探的问道:“那个,夫人,家里有酒吗?”
“有!还有几坛陈年桂花酒!我这就去给你拿。”婶娘今天真的很开心,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已经平安归来,既然丈夫想要喝酒便不忍拒他的意,很快便抱着酒坛,拿着一只酒杯进来。
“嗯?怎么就一只酒杯?”叶恒不解问道。
“枯儿还是个孩子!”婶娘语气很坚定。
叶恒望着叶枯,笑着说道:“他已经不小了!听我的,再拿一只酒杯来!快去呀!”
“这……”婶娘有点犹豫,欲言,又止。想到叶恒和叶枯不是一般的叔侄关系,便没有过多坚持。
叶恒在叶枯生命里不仅仅只是有着血缘的叔父,还担当着父亲和师傅的角色,开朗豪迈的叶恒有时更像是叶枯的大哥哥。或许叶恒心存歉疚,或许叶枯认为理所当然,但是沉淀在时间里的感情谁都不敢去否认,谁都不敢去出言伤害。
还有两天便是兄嫂的忌日……
还有两天便是父母的忌日……
叶恒喝得有点多,头很晕。叶枯第一次喝酒,头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