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读过4年私塾,算乡间的知识人,春节时能帮邻居写春联,在生产队时能计工分,拨过算盘后能计算出谁家一年下来会分到红,谁家会超支。父亲时常将进城所见的各种见闻记在脑里,回到家再讲给我们兄弟听。城里的变迁经过父亲的描述,几乎能清晰地在我们面前呈现出来。
我是1981年进入大学的,当时,我一个人只身走过约1500公里路程来到厦门,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之所以只身赴校,一是当时不兴父母护送,二是父亲也没有护送的财力。当时,父亲对福建是有信心的,他说“福建”是“福地而建”,厦门大学是陈嘉庚所捐建,那地方差不了。
父亲对厦门的了解,很多是靠我一个月左右写一封家信来实现的。通过我的信,父亲知道邓小平1984年春节期间来过厦门,知道厦大曾有王亚南校长、曾鸣校长、田昭武校长、林祖赓校长、陈传鸿校长等。
1999年,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厦门过年。那时,我刚拿到学校分给我的三居室,装修一新。父亲和母亲坐了两天的火车,再搭上公交车来到厦大。父母跨进我家大门后,反复端详各处,然后坐下,露出一副很欣慰的神情。在接下去的半个月里,我带父母去了集美、海沧,带他们登上了日光岩,去了万石植物园,看了邓小平亲手栽种的大叶樟树,到了白鹭洲公园……父亲对厦门的评价是美好的。
回到家乡后,父亲反复向乡亲们宣传着厦门,家乡人也对厦门留下了美好印象。这些年,我接待过许多来自千里之外的乡亲,我陪他们游鼓浪屿、漫步环岛路,让他们在厦门留下美丽的倩影,他们自然对厦门不吝赞美。
前些天,父亲带着我那刚考上大学的侄儿第二次来到厦门,74岁的父亲因为长期体力劳动的锻炼,走路依然矫健,他甚至在我忙着上班时,带我的侄儿下海游泳。父亲说他游了一个多小时,侄儿竟待在海里约两小时。父亲向侄儿介绍,鼓浪屿轮渡码头上的“鼓浪屿”三字与十年前的不一样了,因为“屿”字的写法不同了,原来“山”字旁写在左边,现在却写到“与”的上面去了。父亲说邓小平确实是伟人,他种的树长得特别壮实。父亲看了环岛路,感叹厦门真的不愧“海上花园”的美称。
转眼,父亲的归期已至,临行前,我对父亲说:“再过六年,我的另一个侄儿也高考了,到时带他来一趟吧。”父亲笑嘻嘻说:“厦门每天都有新变化,我一定会再来。”
(未刊稿,2012年9月30日于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