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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一

刘进益从门外进来,浑浑噩噩,通身上下像晒过头的西瓜皮——蔫蔫的,无精打采,失神的双眼,挂了霜一样的灰白色眉毛,压得低低的,布满鱼尾纹的眼圈黯中发黑,成了典型的熊猫眼,这是人精神极度颓废,劳倦过度,深陷泥淖的典型特征。这几天,他不知困,不知饥,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平安夜发生的一幕幕情景,想到伤心之处,不禁抚掌掴脸,失声痛哭。他思之再三,决定再找夏云逸理论,可是对方一时间像人间蒸发,无处寻觅。

刘进益只得回家。推门进来,见他们三人或立或坐都在楼下客厅里,一点声响也没有,陌生人似的盯着自己看。刘进益愣了一下,像打招呼,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回来啦?回来就好。”

大家正不知如何回答,尤冰第一个张口道:“刘总,你,你精神不太好,病还没好?身体不舒服吗?”尤冰本来想问的,但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地吞了回去。

刘进益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淌下来,赶紧背过身去,声音有点哽咽地答道:“我,我还好,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话未说完,门铃又响了,刘进益赶紧把话打住。尤冰过去开门一看,来人是张丽芳,两人走回客厅。周启荣、归泓业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又有什么事发生啦?

张丽芳急匆匆地走进来,没想到中方四位人员全集中在客厅里,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不住地点头,嘴里打着招呼,眼光却不住地打量着刘进益,显得怯生生的。

“刘总,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张丽芳终于开口道,“我应当先打电话来的,可一急之下怎么也记不起电话号码,我想这事也不是在电话里能讲清楚的,于是就匆忙赶来了。”

张丽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以让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她身穿一套普通质地的深色衣服,更显得脸色苍白,只是双眼还一眨一眨地流露出希望的目光。

尤冰将一杯水送到张丽芳面前,轻声道:“张小姐,喝口水坐下慢慢说。”天地间人性中毕竟有怜贫恤弱这一说,比起前头离去不久的邓守仁,他们招呼张丽芳确实客气多了。

张丽芳双手接过茶杯,口里不住感谢,一双眼睛还是有意无意地直往刘进益的身上看。刘进益此时已约莫猜到张丽芳的来意,无奈自己明摆着已经无能为力了,只得装着糊涂说道:“张小姐,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都不是外人。”

张丽芳犹豫了一下,低着头想着,好一会儿将头抬起,已是双眼噙着泪水,小声哭泣道:“请你们大家救救我……们。”

“我们,我们是谁?”尤冰诧异之下,第一个喊道。

“还有我弟弟。”

“什么,你弟弟也来啦?”这回轮到刘进益叫道。

“我不敢跟您说。他人这会儿就在外面站着,不敢进来。”

神情扭捏的张小宝随着尤冰来到客厅,张丽芳把他拉到身边时,他还在那儿东张西望。张丽芳赶紧拉了拉她弟弟的衣襟道:“这是我弟弟,叫张小宝。快向四位老板鞠躬。”

“哎,别别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周启荣一肚子纳闷,见张小宝头一个朝自己躬下身子,赶紧伸手阻拦道。

“其实,上回我们碰面后不到两个月,我弟弟就来了,正因为我弟弟迟来,我要等他,才躲过了一个大难。”

看到大家眼里流露出惊诧不解的眼光,张丽芳接着说道:“我们,我们是,是那些想偷渡到美国的人。事到如今,我顾不了许多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因为弟弟迟到,要等下一批才走。后来,我才知道,这批人一共三十几个,在利马一个僻静的地方搭上一条渔船,那船又小又破,本来东西就多,一下塞进那么多人,结果严重超载。船只在大洋上颠簸漂流了两个多星期,大家又饿又渴又晕得死去活来,上船前,蛇头要求他们,将所有可以扔的东西全部扔掉,包括食水和干粮,说是为了减轻渔船负担。这时候才趁机上前兜售食物,一个面包竟然要卖一百元人民币。大家只能忍着,实在饿得不行,才买一个面包一瓶水,几个人分着充饥解渴,大部分人只能横七竖八地躺着,听天由命。因为美国海岸防范非常严密,时常有巡逻船只经过,渔船离美国的水域愈近,所有人愈加紧张。为了保险起见,三十几个人被分别赶进船只的压水舱和网舱里躲藏,前者没有水时通风较好,后者高三米,十平米见方,只有一个口供渔网出入,人躲进去后,为了伪装,又在外部用渔网等杂物把口儿堵住,因为堵得太紧,网舱里的空气愈来愈少,由于海面风大浪高,加上马达轰鸣,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头的呼救声,这样一来,悲剧就发生了,十几个人因为缺氧,就这样活活地闷死了。”

张丽芳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那些死去的人中,有几个和她来自同一个村,关系密切。听的人阒无声响,安静得可怕,一个个仿佛失去了知觉,眼里透出瘮人的目光。

“真是祸不单行,不久渔船的发动机又出了故障,船只开始进水,最后失去动力,在海面上漂流了几天后,被途经的哥斯达黎加的船只救起,才送回了秘鲁。”

“那船上的人呢?”尤冰问道。

“活的,在秘鲁等待遣返;死的,尸体已被扔进大海无从寻找。太惨了。”

张丽芳的话音刚落,原本哭泣之声变成嚎啕大哭。

“我庆幸自己能活着,也从此死了这条心。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来找我们姐弟,说是原来交的钱不能退,海路不好走,可以改走陆路,我一看这家伙枣核脑袋两头尖,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就当场回绝了他。”

“你等等,从秘鲁到美国,怎么会有陆路可走?”周启荣不解地问道。

“还是要搭渔船乔装钓鱼者先到墨西哥,然后穿行八十多公里阔的沙漠,从陆地进入美国。一路上不仅要忍饥挨渴,遭遇毒蛇毒蝎的叮咬,还要防范可能来自毒枭、走私犯甚至武装强盗的袭击。上回不是有一个中国女子,因为在途中患病,被蛇头残忍地抛弃,东西被抢了,人也被强奸,最后被美国警方在边境的沙漠上找到时,已经是一具风干了的干尸,太可怕了,惨不忍睹。”

“既然你对这一切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什么还执迷不悟,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呢?这不应该啊!”刘进益大声说道。

“我是个小学教师,这些道理我如何不懂。要怪就怪我太懦弱了,无法抵抗来自家里的压力。直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我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再闯这道鬼门关了。可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当初来秘鲁时买的又都是单程票,要回去连机票都买不起。向美国亲戚求救,他们还不甘心,反而要我们继续留下来,寻找机会,不能前功尽弃,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寄钱帮助我们。可我在利马的签证已经延签了两次,又要到期了。当地移民局通常是不会第三次延签的呀。我这里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移民局他有路子,不过需要钱打点才能办到。我们没有办法,咬咬牙,把身上仅有的三百多美元全交给了他,请他帮忙。可我这个朋友拿了钱以后,就从此消失了。后来托人转来口讯,说是欠债被逼,才出此下策,还说日后要还,可眼下叫我们姐弟俩怎么办啊?”话才说完,再次泣不成声。

“虽然这是个老笑话,但不幸又发生在你们姐弟身上,”周启荣道,“你们真以为美国处处是黄金,一镢头下去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好嘛,绕道利马,再奔美国,这主意不错,这叫正面攻不上,侧面攻,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真正是条条道路通罗马,美国成天堂了。能想出这种花招的聪明人,怎么还会叫人骗走了钱?这会儿要我们救你们,是想再借几个钱,接着干是不是?”

“周经理,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嘲笑我们,都不要紧,我到这里,就已经没脸了,我不在乎你说什么。我们到这里来的意思,就是求求你们大哥大爷,托个关系,帮助我们解决签证问题……”

“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想继续走下去?”周启荣打断她的话,大声喊道。

“启荣,让她把话说完。”刘进益第一次提高嗓子说道。

“我已经说了,我们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看到了吧,”张丽芳指着自己的弟弟说道,“我弟弟被这里连续不断发生的变故吓傻了,变得神情麻木,呆头呆脑,连话都不会说啦,我这个当姐姐的,再不把弟弟带回家去,出更大的事那可怎么办?只是我的美国亲戚无论如何要我们坚持住,说只有我们拿到这里的延期签证,才肯寄钱支持我们,我们有了钱才能回得去啊。”

“这么说来,你拿到这里的签证,你的美国亲戚才肯寄钱给你,要你们再办去美国的事,而你则想利用这笔钱,买机票回国,是不是这样?”周启荣问道。

“是这样,是这样,我们没有了钱,无论去哪里都寸步难行,想回国也是一句空话,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大哥们开开恩,帮助帮助我们吧!”

“钱是人的胆啊,真有一笔钱傍身,心里就可以定了,要谈回国,那也才是真的。两张机票,要几千美金呢,可要办签证,又谈何容易啊!”归泓业叹着气说道。

尤冰低头沉默不语。

周启荣依旧不表态。

此时的刘进益最是无可奈何了。有心想帮张丽芳,自己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心想劝周启荣几句,又觉得自己出了事以后,比别人都矮一等,哪有资格发号施令?因此爱莫能助,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张丽芳对刘进益的沉默彻底失望了,看到周启荣也是一言不发,其他两位更是缄口不语,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擦了擦眼泪,咬了咬牙,拉着弟弟的手,对大家说道:“我们走吧。打扰大家,实在对不起,对不起。”说完,朝门口走去。

尤冰见大家都不吱声,忍不住向前一步,柔声地向她姐弟二人说:“张小姐,你们就先回去吧,要说这件事,让我们商量一下好吗?你们走好,千万保重。”就这么一路说着,也算替大家送走了她姐弟二人。

又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四个人怀着心事,一会儿满脑子是邓守仁的形象,一会儿又成了哭哭啼啼的张丽芳。想到那十几条人命,尤冰说:“这几天真是玩晕了头,发生这么大的事,竟一点都不知道,报上应该有报道的呀!我们连电视也不看。”

“看什么呀,看了心里更不好受。只是没想到,这个张小姐,居然,居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干这种事,不值得同情。”归泓业摇着头说道。

“可他们现在也够可怜的。”尤冰道。

“这些都是他们自找的,没人逼他们呀!”归泓业叹口气道。

周启荣好像没听见他们两人的议论,索性把头转向一边,金口紧闭,目视窗外,一副事不关己、毫无所谓的模样。

刘进益则一味地长吁短叹,似乎为自己,也为张丽芳。唉声叹气之余,对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三个当下属的纵有一千个疑问也不愿、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提起。

晚餐草草结束。正好借口旅行回来太累的缘故,各人饭后都早早归房,各想各的心事。

夜里十一点,尤冰敲开了周启荣的门,一屁股坐在床上,对着周启荣说道:“睡不着啊,心里憋得慌,再不找人说说话,我会憋死。”

“今晚还有谁睡得着?躺在床上,把被子咬破了都没有用。”

“这天气也真够闷热的,要是能下场雨该有多好。”

“不是天闷,是你心闷。再说了,利马是世界著名的无雨城,你看街上啥都有,就是没卖伞的。”

“哎,‘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库斯科回来,这里一家伙发生这么多事,件件都这么触目惊心,真叫人受不了。”

“库斯科?一想到咱们三人犯高山缺氧症的狼狈样子,还说什么人定胜天,真是好笑。”周启荣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笑容。

“启荣,说真的,你信不信那邓守仁说的话,会不会瞎编呢?”尤冰问。

“不太像。瞎编这种事,不是神经病,就是嫌命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但要说刘总干这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一辈子吃斋,临死吃了狗肉,邓守仁的话我也是不信。”尤冰思忖着说道,“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背后肯定有复杂的背景呢。可刘总他自己闭口不言,我们又怎么好去问呢?”

“此事雪里埋尸,久后自明。连邓守仁这样的人都知道,明天全利马的华人还有几个不知的?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不主动说,我们也只能干等着,你说呢?”

尤冰点点头。静了一会儿,又道:“启荣,张丽芳姐弟的事,只有你有这个能耐帮助他们,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你真的不打算帮,是不是?”

一提起张丽芳姐弟,周启荣气不打一处来,答道:“你说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姐弟来凑什么热闹?还玫瑰呢,那是扶贫,他们配吗?今天的下场是他们自取的。如果天可怜见,让他们能顺利回国,比起那些偷渡时淹死的,被移民局抓到后狼狈遣送回国的,他们算是大幸啦。”

“十几条人命,真是造孽啊。但话虽这么说,人家不也是走投无路才找上门来的?如今他们也算是付出代价了。你想想,一个弱女子外带一个傻里巴叽的弟弟,亲戚朋友靠不住,身上又分文无几,那窘况也不待我形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帮帮他们,日后说起,也是你的好处。”

“来我这儿当说客了是不是?就凭他们这种人也想到美国淘金?听说过这样的笑话吗?那些偷渡者中有些连普通话都不懂得说,美国移民局抓到后,双方的谈话至少需要四个人——只会讲方言的犯人,方言译成普通话的人,普通话译成英文的人,这话才最后抵达狱警啊。这样的对话既费时又艰难,中途还可能会错译,比如狱警说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美国,对不对?自己好好想想。碰上半吊子翻译,讲了半天,七拐八弯,意思完全走样,最后犯人得到的理解是这样做是对的。你说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也真难为美国的移民局,居然要配备会说中国方言的翻译。”

尤冰是专业翻译,听了周启荣的笑话,也禁不住笑得控背躬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周启荣杜撰。

待尤冰平静下来后,周启荣才继续说道:“我真不理解,邓守仁的老爸邓中铭说得没错,过去是外国殖民者抓中国人当猪仔一样卖到国外,那是被逼的,没有办法的事。这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了,这帮偷渡客倒自愿把自己当作猪仔卖到国外,这是为什么?”

“说实话,我一看到他们,从心里感到恶心。但看到他们走投无路的样子,又觉得他们很可怜,心里也为他们难受,只要他们知错能改,救救他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这种人还真不值得同情,他们丢尽了中国人的脸,付出的不单是几万美金几十万人民币的代价,付出的是整个人格。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小尤,你想想,几万美金或几十万人民币,就算发达国家的人,也不见得人人都拿得出来的呀。他们大可用这笔钱来创业兴家,至少老有所倚吧。可他们怎么就偏偏愿意忍受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人家的国土上去?”

“很多是借高利贷的,到了美国,起码五年,要没日没夜地干,债还了,身子也差不多了。”

“你大约知道吧?在美国的唐人街就有一个活生生的香港笼屋,那可是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里,多少人看了都会大叹何苦呢?甚至还会痛恨偷渡者贪慕虚荣,自讨苦吃,真是莫名其妙。可悲可叹可惜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尤冰也感叹道,“偷渡又不是奉旨留洋,失败者居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可好像对后来那些步尘者的警示作用不大。”

“这就怪事了,到底是这帮人特别愚昧,还是脑子里的淘金梦让他们变得不顾一切?或许他们真的认为,只要肯搏杀,头上自有青天一片呢!”

“搏杀还债吧。我就不理解,与其这样,他们为什么就不在自己的家乡搏杀呢?以那种吃苦的精神,干上个三年五载,你说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是啊,为什么不呢?非得把自己搞得这样九死一生的?”

周启荣一时让自己的问题困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得,说到最后,自己考倒自己。”周启荣自我解嘲,“咱们这又是何苦呢?半夜三更说起这些,读三国流泪,替古人担忧,犯得着吗?如今祸起萧墙,自身难保,还有工夫讨论这个?”

“这可不像是侠肝义胆的周启荣说的话。”尤冰笑了笑,想说什么,又打住了,最后道,“算了,时间不早了,还是睡觉吧,明天还不定有什么事发生呢。”

时间早已过了子夜时分。室外的灯光似乎黯淡了许多,阒无人声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果然很深了。

12月31日晚,公司举行新年派对。刘进益推托身体不舒服,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到了晚上十点,也即香港时间1月1日上午十一点,刘进益接到康文彬的电话。

康文彬在电话里劈口说道:“刘进益,你干的好事,嫖妓玩女人!现在证据在我手上。我不想太为难你,为你保密,给你个梯子下,但你必须写辞职报告,简单就行,我会给你十天时间体面地离开利马。”说完,也不等刘进益反应,即咔的一声挂断电话。

惶惶不可终日的刘进益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同自己提起此事的竟会是万里之外的康文彬。悲伤、后悔的情绪此刻再一次弥漫刘进益的全身,他哀叹自己不争气,干出这种没脸的事来,不仅晚节不保,下场不得而知,今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同事、朋友,如何面对自己的子女、亲戚,更如何面对与自己走过大半生、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还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糟糠之妻。俗语说,树要树皮,人要脸皮,刘进益无疑是最重视自己名誉的人,但做出来的事就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刘进益无可奈何地写了辞职报告,并立即传真到香港。

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菲力的电话到了,他告诉刘进益,辞职报告过于简单,可以多写点家庭原因,不能只写一句“不适合在这里工作”就完了。

刘进益有点惊讶,康文彬不是说要替自己保密吗?怎么会是菲力打电话来呢?再说写简单点是你康文彬说的,过于简单也是你康文彬说的,这不是有意刁难吗?

以刘进益这么注重脸面的性格,此时真想一死了之,在他看来,这何尝不是一条解脱的路子。但促使他放弃这种想法的,是不愿意自己死在异国他乡,害怕身后的亡灵无法归去,狐死尚且首丘,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做。

稍稍冷静下来,刘进益突然想到刚才康文彬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话“证据在我手上”,“证据”,什么“证据”?怎么会有“证据”?这“证据”又是谁提供的?刘进益全身一个激灵,顿时幡然若悟,联想到平安夜夏云逸大撒金钱,撺掇自己作狎邪之游,自己出事后又像云中小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都是偶然的?

此时的刘进益开始相信自己陷入别人设计的桃色阴谋之中,一想到对方网罟俱备,自己不知死活受诱被骗地赶趱进去,就觉得枉活世上五十多年,都当外公的人了,还被人家算计了去,真是该死。

想通了这一点,刘进益觉得自己再一味地噬脐难悔、伤心欲绝,完全于事无补,相信康文彬会为自己保密,让自己体面地离开利马,实在也是太过幼稚。现在自己唯有站出来,主动向自己的领导和同事汇报这一切情况,或许于公于私都才是最有利的。

那天深夜,等到周启荣他们回来以后,刘进益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会上,他将平安夜里发生的事情痛苦地和盘托出,其他人得悉之后,也随之一起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会议一直开到凌晨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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