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林府一处无人注意的院墙上,从院里扔出一个包袱,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院墙之上,正是林辰。
林辰一身黑衣,身背赤纹剑,就这样逃出林府,只身拜师学医。
林辰一路小心避开巡夜之人,七拐八弯,终于绕到城外一处破庙之前,在这里有一辆马车,正等待着他。
林辰靠近马车,车夫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便手执马鞭,对林辰躬身说道:“您请上车。”
保险起见,林辰没有告诉车夫自己的真名,用了一个随意想起的假名号。
林辰点点头,坐进车厢。车夫也坐上车来,缰绳一拉,马车缓缓开动。
寻常的开头,看似平淡的事情,总会惊起变故。
一道刀光,自车夫手中乍现,像夜空的一道闪电!
被真元灌满的刀身,向身后车厢斩去!
车厢破裂,木片四散飞溅。
林辰从车厢后壁破壁而出,在地上翻滚几下,半蹲于地,长剑出鞘,持在手中。
马匹骤然受惊,拉动破碎的车厢,就要撒蹄狂奔。
车夫反手一刀,鲜血飞溅,马匹被斩于刀下。
马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灰尘,一动不动。
这里,只剩下林辰与马夫二人。
林辰呼吸无比急促,心脏巨大的跳动声快要把耳膜震破,只是一个瞬间,却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迟疑刹那,恐怕已经成了黄泉路上冤魂的一员。
幸好,他无意中瞥到了车夫的手,他的虎口有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手握刀兵留下的痕迹。
根据方才那一刀,林辰判断车夫的境界至少是锻体下境。
不,这不是车夫,是杀手。真正的车夫,恐怕已经死了。
天上下起沥沥小雨,地上的鲜血扩散开来,在十五岁的少年眼中,夜色格外恐怖。
林辰想不懂,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有人要杀自己。
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家,一个无足轻重的大少爷,怎么会招来如此杀手?
锻体境界,安县县令是这个境界,林家家主也是这个境界。哪怕是下境,在一个小小的乐县,也一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站在杀手面前,林辰大脑飞快思索着,可是一个连修行的门槛都未迈入的小子,在修行的第二个大境界的对手面前,能有什么生路?巨大的压力让林辰握着剑的手指节发白,但他不想不明不白死去。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是我,林家得罪了谁,我又得罪了谁?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生死间巨大的压力下,被压缩成三个字。
“为什么?”
马夫无动于衷,他的脸在雨帘中若隐若现,声音好似来自幽冥。
“跟我走。”
“那我还回得来吗?”这句话在林辰心中一闪而过,却没说出口,就算说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而且,看这架势,八成是回不来。
哪怕明知不是对手,总要做点什么,也比束手就擒的好。于是,林辰起身,平举赤纹,剑锋直指杀手。
杀手一步跨下残破的马车,刀锋雪亮,雨滴落在刀上,打出的音节,像是催命的曲。
雨声蓦地大起来,停在林辰耳中,像是合着刀上音节,共唱送终的乐。
杀手眼神冷冽,面无表情,不急不缓的慢慢前行。杀死林辰这样弱小的对手,并不能让他有任何快感,所以他不着急。
三丈,两丈,一丈……
杀手在距林辰一丈之地站定。
如山的压迫,扑面而来,林辰心中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阴影的名字叫死亡。
林辰变化招式,运出溪山剑法守山式,这是不折不扣的守招。
林辰并不觉得这招有多大用,依然是想做点什么,他不想放弃。
“爹!”林辰突然惊喜地喊道,剑招都松懈许多。
杀手在原地站定,没有任何动作,不为所动,恍若泥塑。或许他发觉林辰说的是假话,更多的是一种自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自信——没有人能够救下眼前的少年,谁来都不行。
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乐县,锻体境界的修行者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哪能恰好出现在这里?就算出现了,又如何从同样境界的对手身边救下林辰?毕竟林辰与杀手相距只有一丈。
林辰凝神,手里的剑招重新变得缜密。
雨下的很安静,在等待刀剑相交,可谁都没有动。
直到……
杀手的嘴角出现一缕鲜血。
鲜血出现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血红色隔着雨帘,依旧那么刺眼。
“哐啷——”
长刀掉在地上,刀锋刮起一捧尘土。
接着是身体沉闷的倒地声,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巴,鼻子,耳朵涌了出来,转眼之间,杀手便成了血人。
杀手的右手乌黑一片,慢慢溃烂——那是握刀的手,也是之前握马鞭的手。
“是中了毒。”林辰心中下了这样的判断。
林辰觉得很惘然:自己莫名其妙地遭遇刺杀,同样莫名其妙的,杀手被毒杀。
但林辰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这里地处县城边缘,鲜有人际,那个杀死杀手的人到底是何目的,会不会顺手做了他?
虽然至今仍然不知这是怎样的局,但是他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他要活下去。
林辰并未等多久,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果然来了!
林辰握着剑,迅速转过身来,看见来人,感到无比震惊。
来者是个老人,还是个老熟人人,是那位卖豆腐的老人。
老人没有给林辰任何询问的机会,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跟我走。”
和杀手的话一模一样。
“我一个破落少爷,什么时候这样吃香了……”林辰自嘲着,长剑入鞘,跟在老人身后。
相比杀手,他和老人起码算是旧识,而且在多年的借书还书过程里,林辰和老人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与信任。
老人从未问过林辰何时还书,林辰从未问过老人来历。
一个卖豆腐的老人,却有林家都不能比拟的藏书,老人在林辰心中始终是神秘的。林辰始终没有多问,就如同老人没问过他的修行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并不妨碍他们来往就好。
同和老人往来的同时,林辰真切也感受得到,老人对他一直以来的善意。
所以林辰不相信老人会害他。
对了,他跟老人走的理由还有一个——至少,老人没有用刀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