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转过身,感觉到一丝一样,似乎是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她却是看不到施了隐身术的秦殊三人。奇怪地皱皱眉头,后土又转回身道:“父亲,后土会加强戒备的,您也要经常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哈哈……后土你糊涂了,以我祖巫之躯怎会累坏。”共工大笑道,但其中却带着一种辛酸的味道。看起来老迈很多的身躯,虽然还是铜皮铁骨一般,但显然比之从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衰退。
后土眼眶微红:“父亲……自水火巫战以来,您的身体情况便每况愈下。虽然我们祖巫是长生不死之躯,但面对妖族中的妖圣,他们强厉的攻击还是有可能使我们殒命的。”
“唉,父亲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共工知道女儿识破了自己的心思,长叹了一声,坐在了水神主座之上。后土回头看了共工几眼,带着深深的愁色离开了。
秦殊古井不波的心看到后土之时竟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尽管方才他只是看到了后土的背影,但不知为何,仿佛后土身影中有深深吸引着他的特殊气质。再之后土那出水百合般的面容,也让秦殊感到了心中的一丝异样,仿若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而起。
秦殊闭起双眼,暗念静心咒。身上浮躁的气息渐渐消去,转而变作平时的冷静,双瞳再次睁开,已然恢复清净。
秦殊摇了摇头,不知自己心中怎么会乍现一如刚才般奇怪的感觉。
正当秦殊探查自己出神的原因之时,一名水巫小兵慌忙地冲进水神殿,跪拜在地上神色紧张道:“禀族长,妖、妖族来袭了!”
全身刚刚舒展开来的共工猛然从座位上弹起,全身肌肉绷紧,咬紧了牙关吐出一句话:“终于来了。”
水巫领外。
天际之上漂浮着两朵红色祥云,祥云末梢的云雾随着狂厉的野风呼啸而过被轻轻打散,整个空间内都充溢着压抑的气氛。
两朵红云之上,分立着一名金袍年轻道人和一名红袍道人。两人都是眉宇轩昂,气度不凡。
红袍道人长发并未挽髻,飘洒在空中飞舞,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使得他看起来高深莫测。身畔环飞着一鼎小钟,钟上刻有玄奥其文,萦萦围绕在他身边告诉飞行着,不时地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而他不远处的金色人影更是气度不凡。一头乌黑的须发在头上盘成一个帅气的发髻,金袍被猎猎的风刮得呼呼飞舞,金红色的瞳仁中似乎透露着能够看透一切的光芒。一部奇图和一本珍书相互环绕着在他身畔漂浮着,也是阵阵奇妙的文字从内里飘出而又消散。
两人身后是四名妖圣,狮象虎龙。四人都是披着金锐的战甲,迎风而立,凛冽的气息足以使一般修士臣服,而他们却是臣服于面前这两人。
再其后,是无数扛着妖旗或举着刀剑呐喊的妖兵,乍看起来,满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庞大的妖气从中挥发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贤弟,此次九天息壤我们势在必得!”金袍道人手中一阵奇幻的光影闪过,伴随着他前方水巫领入口处一块巨石的爆碎,他的声音也传到了后面红袍道人的耳中。
红袍道人撇了撇嘴:“大哥,你我两人以准圣之力辅以先天灵宝,况且此时巫族大军不及来援,我们该用闪电般的速度将这场战役结束,否则一旦他水巫援军到来,我妖族必然要吃亏。”
帝俊沉吟了一会,抬起头:“嗯。妖族目前实力还是不能与整个巫族对抗,但只来这水巫之地取那九天息壤,却是足矣。”说罢眼中异光闪动,定定地注视着水巫领。
太一抖了抖红袍,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却,沉沉的声音响起:“大哥,共工来了……”
整个妖族大军对面,水巫领内,共工在众多水行巫人的拱卫中踏着略显蹒跚但却又坚定异常的步子,朝领地入口而去。湛蓝色的水巫大军之后,是杏黄色的土行巫军,领头的正是一身绯袍、容颜无双的后土。
不同于共工的是,后土娇俏的眉宇之间暗藏着一丝不安的担忧。她看着领地外面乌压压不见边际的妖军,眉间的忧愁越发稠浓。忽然,她神色一紧,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再然抬起的双眸中已然充满了决然的坚定。
太一懒洋洋的声音远远地从天际传来:“共工,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妖族此次前来的目的。将九天息壤乖乖地交出来,我们便不伤你族人一毫,否则,大战将起,伤亡不记!”
共工脸色迅速变红,满眼露出愤怒的火焰,犹如炸雷般洪亮的声音答道:“休想。你妖族真是欺人太甚,竟然率领全族之军前来围攻我水巫土巫部落,真是不要面皮!”
教他乖乖的交出九天息壤?万万不可能的。单是九天息壤对妖族的巨大效用共工便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说连战都不战便败阵交物,叫他共工以后如何在洪荒中立足。
“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纵然面皮重要,但没有了生命,我看你还拿什么和我嚣张。”原本还算温和的声音骤然变得犹如九幽寒境般彻骨冰凉,太一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冰霜,微怒道。
“哈哈……来便来吧,老子在洪荒称霸之时,你二人还只是一团小小的火焰,我便要看看你们能掀起什么风浪。”共工爽朗地笑着,但他内心却并不如外表这般乐观,毕竟自上次水火巫战之后,他的祖巫之躯的确不知什么原因开始了逐渐的衰退,到目前为止,竟然已经降到只和后土持平,两人反倒是双双成了十二祖巫中的末尾两位了。
“那红袍小子,不要嚣张,让我先来会会你。”正当太一准备继续讽压共工之时,久立无语的后土檀口轻开,发出了挑战。
太一将目光转向地面上翘首而立的后土,心道这一身绯衣的女子竟敢和自己叫嚣,却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再仔细地审视了她周围一众杏黄衣袍的巫人,感受到他们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那庞大的土行气息,脸色微微变化:“你可是土行祖巫后土?”
后土见太一嘴边带着奇异的笑容,打量着自己周围的人,眼中并无好意,再想到刚才他对共工的不敬,顿时气上心来,没有回答。直接将平时喜欢使用的一柄利剑抽出剑鞘,娇喝一声便腾向太一。
祖巫与妖皇所修方法不同,太一一时之间也不能判断出后土的实力具体如何,只得先闪退再来试试她有多厉害。
待后土近了太一的身,太一才看清楚后土清丽无双的面容,心头偶有一丝灵动,身形也是一顿。但太一此时的真正实力比之后土却是强得多了,连纵数下身体,太一便又离开后土数十丈之远。
英飒的声音从空际隐隐传来:“胆小小子,竟然还敢上门挑衅。”后土自然不会认为能够站在整个妖族大军前面的这名红袍道人实力弱到哪里去,恐怕他便是妖族二皇其中一位。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正常争斗的话,自己肯定是不能力敌的,于是便想激怒太一来达到弱化对手的目的。
太一定定地看着后土绝世的容貌,却丝毫不动。
记忆中,依稀有一位女子曾经对自己柔情脉脉,虽然没有面前后土这般容貌绝世,但也是清丽之至。但奈何自己为了要扰乱其他人的视线而假装轻浮,终日假装沉醉于烈酒和美女之中。那女子见他如此,一颗芳心渐渐转移到了与他同时诞生在这洪荒之中的大哥帝俊的身上。
依稀在心头浮现的那个女子,正是妖族第一妖后羲和。
太一看了一眼金袍边缘随着猎猎狂风飘舞的帝俊正在关切而奇怪地注视着自己,心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闪身往旁边躲去。
“嗤啦!”红袍被利剑割开一段,断落的衣衫犹如幽火般在空中缓缓飘飞。
太一原本温柔异常的眼神顿时变得狠厉起来,看着面前打断自己沉思的后土,一种莫名的悲意从心中萌发,萦绕在身边不绝飞行的东皇钟随着他心念的指示瞬间变大,朝着后土疾飞而去。
后土见那口神钟,经常调查妖族的她自然知道便是洪荒中传闻的东皇钟了。据说祝融也曾在这东皇钟下吃过亏,而祝融的功力高过后土又是不知凡几。
硬撼不可,唯有巧躲。但后土却小看了这东皇钟的威力。东皇钟虽然是防御利器,但作为先天灵宝的东皇钟发动攻击也是不弱于专门用于攻击的法宝,犹如幽魂一般追撵着后土的身影不断翻飞着。
后土看着身后犹如附骨之蛆般的东皇钟,处变不惊的娇容上也不由露出一阵惊慌之色。看着神钟来势如此威猛,自己若是被它撞上一下,恐怕便是极大的伤害了。
“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共工早在东皇钟向后土袭去的时候便急切地想要帮助后土抵御,在一旁候了多时的帝俊看见共工动手,哪有不管的道理,也是瞬发而至,和共工斗成了一团。
“铛!”东皇钟凌空散发出一声极响的钟声,引得后土胸中一阵烦闷,喉咙一热,竟是一口血液从檀口中喷涌而出,东皇钟眼见便要袭向后土那看似单薄的身躯。
“铛!”又是一声钟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此次喷血的却并不是后土,而是远远控制着东皇钟的太一。太一看着东皇钟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物体生生地阻挡了去势,从而引得自己心头大震血液从口中喷出,原本镇定自若的神色中也不禁变得紧张起来。东皇钟下坠的趋势消去,极速地飞回了太一的身边,而太一却是满脸戒备地看着四周。
“莫非帝江或是祝融来了?”能够抵住他方才东皇钟攻势而不露出明显破绽的人,除了帝江和祝融,太一也想不出有其他的巫人能够做到如此。自然,他更想不到这帮助后土抵挡攻势的人,竟是赫赫威名的琴殊天尊!
秦殊看着面前被两声巨大钟声,圣人与准圣之间碰撞而生生震得双耳也淌出了血液的后土,又看了看自己仍微微发麻的双手,也是对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前来帮助后土抵挡的行为感到不解。“罢了,既然已经做了,便做到底罢。”眼下显然不是思考事情的时机,重要的是先将目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秦殊曾经目睹帝俊太一与鲲鹏争抢可怜红云的鸿蒙紫气,而后又想起与世无争的混鲲也算是间接死在二人手下,以及其他的斑斑劣迹,早已便对这妖族二皇心生不满,更是对这个狡猾多端的太一不存一丝好感,自然是不会站在妖族这边。
反而他对这为了天下孤魂野鬼能有安家之处后来舍身取义化身六道的后土充满了悲怜。输出一阵透明的云气将已然支持不住的后土缓缓送到地面之上,秦殊的面容开始慢慢消去了一往的纯和,转而变作一种诡异的冷静。
共工实力如今只和后土差不多少,而帝俊又拥有着先天灵宝河图洛书,两人实力可真谓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共工已经惨败连连,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不复当年之勇。
太一探查了半天,没有发现那名暗中帮助后土的神秘人,看到共工已然快要命殒,眼中放光地飞向了共工,想要和大哥帝俊一起将这祖巫格杀了。
要知道他妖族的妖圣可是被巫族杀了十数个,幸得以妖族中人修炼十分迅速,而且又是人才济济,妖圣的数量才始终没有低于八个。但这杀族人之仇和两族之间的世仇,也容不得太一看到共工活在这洪荒之中。
秦殊看着妖族二皇合力欺寡的行为,眼神猛然一冷。
一种奇怪的束缚感将太一紧紧地包围在其内。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对这禁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纵然是太一这般存在,遇到自己未知事物也是不由感到惊惧。眼中那潇洒之色尽去,太一色厉内荏喊道:“到底是谁,在戏弄本皇,若是真君子便站出来一战。”
隐在暗处的秦殊不由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真君子?站出来?自己早非那个山乡之中对人情世故毫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亿万年的苦修早让秦殊明白了世间的许多至理。比如这君子便是最好不要当的,否则下场定是无比凄惨。
任太一使尽激将之法,秦殊都不再动上分毫,只是看着那片托着后土的云。
帝俊见太一突然全身不能动弹,继而向虚空之中邀战,便知道是来了高人。太一虽然平时轻浮,但关键时刻却是不会开玩笑的,作为兄长,帝俊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就在帝俊这一晃神之间,共工之围顿解,托着受伤的残躯,共工朝已然安稳落在地面之上,正紧闭双目,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而给自己疗伤的后土而去。
帝俊看向太一,却发现太一又能动了,再转头又看到共工和后土已然聚在一起,而其旁,十数名大巫结成阵法守护着两人,脸上神圣的表情在向世人宣布着他们所守护的不可侵犯。
“果然还是成了最糟糕的局面……”帝俊无奈地苦笑,随之手中一枚小旗抛上天空,变作一枚巨大的火红色令旗,旗上正书着——“攻”!
顿时,压抑多时的妖族大军之中呼啸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浩浩荡荡地开始朝着面前的水巫领内开始进发。虽无锣鼓,声势更甚锣鼓喧天;虽无琴弦,其绵长不若抚琴长歌。
共工刚刚进入疗伤状态,便听到对面妖族大军声势浩天的呼喊声,意识到了什么,共工睁开疲累的双眼,依稀看到浩浩荡荡的妖军开始和前面的巫军战作一团,而金袍的帝俊和红袍的太一却是仍然站在云层之上。
几位妖圣和两位妖皇都是定定地看着共工后和其两人身旁的一众大巫。他们所要对付的,正是这些堪称巫族绝对强者的上层巫族们。
如同小巫、中等巫族那般在他们看来十分弱小的存在,则是留给他们手中的妖兵去解决了。
但两人之所以不动手的最大原因还是在顾及着那名躲在暗处的高手。两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名高手显然已经到了准圣阶段或者更高的阶段,若是给自己两人时不时地来一下偷袭,两人岂不是要立毙命当场。想到这里,太一的后背又流过一丝冷汗,看向四周的目光变得更加谨慎。
如此情景,正是给了共工后土疗伤的时机和等待援军的时机。虽然帝俊和太一也知道这样做于自己妖族来说十分不妥,但念在那名躲在暗处的高手,两人也是无计可施。
终于一个时辰之后,太一再次耐不住焦急的心情,趴在帝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说得帝俊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有了些许的缓解。